灿黄色的夕阳穿过树叶间的空隙,一条粗粗的光束穿过玻璃窗折进教室,最后在课桌上落下点点金斑。
王安安见桑枝停笔,以为她来了兴趣,讲得更起劲了。
“我们学校马路对过的轻工职高你看到了吧?你别看现在的轻工学生还有点学生模样。十年前那边的学生啊,连书包都不背的,还经常隔三差五找我们学校同学的麻烦。”
“能想象得出来,学霸和校霸称兄道弟吗?”
“可是就是这么玄幻,当年高三2班的学习委员曹施理,个头矮矮文文弱弱的小书生,却是学校里面唯一能跟沈竹沥说上话的。”
王安安边说边感慨,不知道是遗憾自己不是学霸,还是遗憾十年后现在的高三2班没有当年沈竹沥那样的校霸。
“总之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是突然之间的某一天,沈竹沥和曹施理的关系突飞猛进成称兄道弟的情谊。学校里面人人都知道曹施理是沈爷罩的人……”
那段光阴里的故事,拂去埋在岁月里的烟尘,一点点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
头顶的水晶灯光炫目耀眼,天花板上绘着金碧辉煌的图案,绝美的圆弧吊顶富丽堂皇,处处都给餐厅渡了一层上档次的滤镜。
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面前的热巧克力,长睫低垂,漂亮的瞳仁里了无生趣。
刚出校门就看到桑启航和肖筱涵联体出现接她放学,果然准没好事。于是连半句废话都没多说,人就被带到了这家五颗星饭店来当陪衬。
这是桑枝来沧北以后第一次跟过来在外面吃饭。
桑启航跟她说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除了嘴甜点叫叫人,其余不用她说什么,吃吃饭就行。
这种饭局安琪女士从小到大也带着她参加过不少,都是打着家庭聚餐的名义说着商务上的事情,带着小孩来纯属是为了制造一种子虚乌有的松弛感。桑枝第一次感知到大人世界的虚伪,就是从商务聚餐的酒桌开始的。这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彼此人前笑脸相迎,背地心里却都想当对方祖宗。
肖筱涵今天需要桑枝出场。
只有她乖巧懂事地出现在一众叔伯面前,她如今在桑氏业内“秘书靠色上位”的恶风评才能有由头逆转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真爱。毕竟她在外呕心沥血帮的是桑启航打桑氏江山,在内帮桑启航养桑家的闺女,充满中国式传统好女人的献身精神,索要无多,唯有桑启航的“一颗真心”。
还真不如安琪女士一句话来的爽快,“钱和公司都给你,骂名我担着,怎么都无所谓,尽快走完手续,离掉。”安琪女士对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遮掩,名声更是她从未高看过一眼的东西。
宴请的人还没到,桑启航在外面接电话。单独坐在一起,肖筱涵也懒得浪费精力,垂眸玩着手机,毕竟正式表演还没开始。
桑枝倒也落得自在。
只不过她看着面前热腾腾的巧克力还是直皱眉头,她明明要的是冰咖啡。
那个女人没听见似的直接把她点的饮品换掉,“小孩子喝什么咖啡,还要冰的,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给她一杯热可可。”
年少的人绝不要想着叛逆,因为根本没有向死而生的机会。只有顶着必输的头衔,带着咬紧牙关的耐力,等到一场漫长无边的长大。长大到可以给自己点一杯喜欢的咖啡就很好。
棕褐色的液体在银色的调羹勺下卷起小小的漩涡,连同人的飘荡的思绪也一同搅了进去。
桑枝耳朵里回荡着放学前王安安对那场画面的精彩描绘:
“——轻工的有四五个人围着他,个个身材都魁梧得比他大一个号。咱们沈爷当时还背着个书包,挂个耳机听着歌,从头到尾就撂下两句话。”
“抓紧时间一起上,赶着回去写物理试卷。”
“医药费自理啊,家里老头子最近管得严,我手头也紧。”
第一句是开头,第二句是结尾。
意思是手头如果不紧的话,本意还可以贴补一下医药费?怎么听都还觉得校霸还那么超级热爱学习,毕竟打架的时间都是从写试卷里硬挤出来的。
并且校霸很善良,很接地气,不像别的校霸打架只管耍帅,撂倒一地之后摆个pose走人。这个校霸不仅知道别人受伤了以后要去医治,还愿意资助医药费——奈何校霸的经济实力不允许。
后来中途太混乱,不知道是谁扯掉了沈爷的耳机,手机外放的Hip-hop热血上涌,刚好台词卡在一句“劳资打死你们这帮王八头”。
混混们被这句rap彻底璀璨掉心智,手脚并用爬着逃离现场。
除了这段事迹,王安安从最后一节课一路讲到两人肩并肩走出校园,校霸的精彩远不止刚才。
他不仅正大光明气晕过当年的班主任,还在全校高考动员大会上当场翻脸撂摔过话筒。但是就是这个天王老子面子都不给的魔王人物,在当年的高考成绩中却夺下了全省理科状元,给沧北三中的教育历史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