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惊弦**
永昌二十三年的春分,丞相府后园的梨花压得枝头颤。上官佩跪在青玉簟上,十二幅月华裙摆开如莲,发间金丝累凤钗却随着她偷瞄廊下的动作轻晃。
"三加——"
礼官拖长的尾音里,上官佩嗅到一缕熟悉的沉水香。她借着俯身受钗的姿势,瞥见乐师席间抱琴的玄衣少年。那人半张脸隐在青铜面具下,可执雁柱的指节分明有处旧疤——正是七岁那年,独孤珩为护她被野犬所咬的痕迹。
"小姐,该接醴酒了。"侍女轻扯她袖口。
上官佩垂眸接过碧玉斝,袖中暗藏的银针却倏地射向琴弦。"铮"的一声,面具应声而裂。满座哗然中,少年广袖翻卷接住银针,露出的眉目如淬了寒星:"姑娘的及笄礼,用《十面埋伏》作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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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痕识故人**
梨花被剑气扫落如雪,上官佩的缠臂金划开少年衣襟。玄色布料裂处,心口朱砂痣赫然在目——正是去岁上巳节,她亲手点在独孤珩身上的守宫砂。
"登徒子!"她佯怒,足尖勾起案上青梅砸去。
独孤珩侧身避开,反手将青梅塞回她腰间香囊。温热的指腹擦过束腰玉带时,他低声笑道:"佩佩及笄礼的缠腰彩绦,怎比得过当年我猎的白狐尾?"
席间贵女们只见乐师被追打得抱琴逃窜,唯有上官敬盯着少年转身时衣摆的龙纹暗绣,手中犀角杯"咔"地裂了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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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帕藏锋**
暮色染红曲廊时,上官佩追着人闯进西厢库房。独孤珩后背抵着樟木箱,任她短刀架上脖颈:"暴君不是死在雁门关了?"
"若我说是阎王嫌我杀人太多..."他忽然握住她腕子翻身调转位置,鼻尖几乎相触,"专程放回来祸害你呢?"
库房外传来脚步声,上官佩刚要抽刀,唇上忽被塞了颗青梅。独孤珩就着她咬破的果肉吮去汁水,将染了胭脂的核收入怀中:"明日卯时三刻,马球场见。"
待她追出去,只见月色下飘着半幅裂开的锦帕——正是她去年上元节遗失的,边角新绣了行小字:"孤的江山,缺位能挽弓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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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球惊鸾**
次日马球场旌旗猎猎,上官佩的紫骝马却在经过看台时突然惊厥。千钧一发间,乐师打扮的独孤珩跃栏而来,徒手攥住疯马辔头。
"松手!"上官佩见他掌心被铁勒磨得血肉模糊。
"七岁那年你坠马..."独孤珩就着鲜血淋漓的手为她正了正珠冠,"我说过,这双手生来就是护你的。"
看台最高处,御史大夫眯眼盯着少年翻飞的衣袂:"听闻今晨有匹御马从禁苑失踪?"邻座的兵部尚书捋须轻笑:"岂止,昨夜太庙还丢了块高祖灵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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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盗灵位**
子时的更漏声里,上官佩攥着锦帕摸进祠堂。月光漏过窗棂,正照在跪在祖宗牌位前的玄衣人身上。
"你疯了吗?"她盯着独孤珩手中把玩的鎏金牌位,"偷自家祖宗灵位作甚?"
"备聘礼啊。"他指尖抚过"永结同棺"的刻痕,"高祖伐陈时,用这牌位给元后刻过合婚书。"忽然将人拽进怀中,灵牌硌在她后腰,"佩佩想要金册玉牒,还是血书铁券?"
祠堂外火光骤亮,上官敬的怒喝穿透门扉:"竖子安敢辱我门楣!"
独孤珩轻笑一声,咬开她腰间香囊系带。青梅纷落如雨间,他贴着耳尖低语:"三日后酉时,我要在朱雀门拆件聘礼——记得穿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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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裂碑**
三日后,上官佩策马穿过长街,远远望见朱雀门下围着禁军。玄甲少年单手持斧,正将丈余高的"仁德碑"劈得石屑飞溅。
"独孤氏列祖听着!"他踹翻香案,任三牲祭品滚落尘土,"这江山我要用上官家的女儿来换——"
上官佩的箭尖抵上他后心时,忽见碑身裂处露出暗格。十二封婚书整整齐齐码在楠木匣中,最上面那封的朱砂印,赫然是她周岁抓周时沾过口脂的掌纹。
"七岁偷藏你的绣鞋,十二岁私刻婚书..."独孤珩转身迎上利箭,"佩佩,这暴君的名号,我背了十七年。"他忽然握住箭簇刺向心口,"今日你要这天下,还是要我?"
血溅在抓周宴的掌印上,混成完完整整的合婚庚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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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雪藏笺**
暮春的晨露未晞,上官佩倚在闺阁的朱漆栏杆上,指尖摩挲着昨日马球场得来的染血锦帕。廊下忽然传来箜篌声,竟是《诗经·木瓜》的调子——这是前世独孤珩在冷宫为她庆生时自谱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