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景姝与晋夏一同走了几步,景姝轻轻捏着晋夏的衣袖,两人的影子在河岸边投成亲密无间的模样。
“长嬴君,你来寿春是出了什么事吗?”
“寿春城中有违规禁书被出向了赵国,我奉王命来追回这批书。”
“好巧。”景姝轻轻往晋夏身侧迈出几步抿唇笑了,“我也要去追一批书。”
晋夏的眸光暗了暗温声道:“慕娘,寿春临赵,昭越书局已然被搬空了,那批书或许已经被送往赵国。”
话音刚毕,晋夏又顿了顿开口道:“对了,慕娘。我今日途经中军大营,听说你今日赢了校尉择选,恭喜。”
景姝忍下心中万语千言开口道:“还是要多谢辰娘和有琴绍,否则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赢得过那些久经沙场的人。”
夜色渐深,孤月拨云而出,盈盈幽光倾落于二人身上。
景姝收回指节将手背在身后,突然就有很多话想要跟面前的人说,她的步子带了些跃动:“那个,长嬴君。”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像是意识到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便晃了晃脑袋轻叹一声,“算了。”
“怎么了,慕娘。”晋夏认真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轻晃的马尾与轻扬的发带,心中生出千思万绪。
“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是我幼年的事情,跟案子没太大关系,没什么好说的。”景姝声音清亮。
“可我想知道。”晋夏赶了几步追上景姝的步子,二人并肩而行,晋夏又开口道,“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比案子更想知道。”
闻言景姝转头看向晋夏,眸光中有若隐若现的情愫翻涌而上,她又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晋夏的袖口,似乎要将他紧紧拽在自己身边。
晋夏感觉到了袖口又一次被人握住,他放慢步子,听着身侧人的话。
“那是我特别小的时候,我母亲是总想让我读书。可我不知为何,对于那些三纲五常的说法很是厌恶。书中的女子的人生从宅院开始,也到宅院结束。”
景姝的语气并没有带什么情感,那模样就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罢了。
“由此可见,我小时候格外顽劣。一次我趁母亲外出时偷偷溜了出去。就是那次,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
“平京宅院地偏,那次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被人围堵的姑娘。”景姝顿了顿,放缓了步子开口,“那姑娘是替人写信的,家中有四五姐妹,人也生得文雅娴静。一封信收薪不过几文,却在那个偏僻巷道被地痞劫走了所有财物。”
晋夏心暗暗一沉,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然后呢?”
“然后我跟那个姑娘在巷口撞了个满怀,她眼圈红红的,被我撞到就哭出声来。我仔细询问她缘故,她告诉我家中若再无钱可用,幼妹就要被卖掉了。”
“可我们那时只是两个不过身高不过五尺的姑娘,对方是一群地痞流氓,我们怎么都没有办法解决这种事情。”
“后来呢,后来你去报官了吗?”晋夏的目光投向景姝,似乎明白她这样的性格绝不可能任这事不了了之。
“是啊,我们去了。”景姝的视线顷刻变得格外柔软。
“县衙里有一个姓李的捕快,当即带人去抓那群地痞流氓。那李捕快我至今都记得她的模样,一身侠气英姿飒爽,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活捉了那群人,带他们给那被劫的姑娘赔礼道歉。”
“最开始恶人自是不愿意服软,但李捕快直截了当地拔刀出鞘,那群人甚至有的跪在了被劫的姑娘面前,将所有银两悉数奉还。”
“那天李捕快将我二人分别送回了家,在回家路上我问她‘女子也能做捕快吗?’她笑笑回我道‘女子想做什么都可以’也是自那天开始,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也想做那个如同李捕快一样的人,保护好世界上所有弱小的女子,也让她们生出自保的决心。”
景姝一番话说了很久,二人甚至已经快要走回营地。她忽而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太多了。”
晋夏却莫名其妙开口道:“慕娘,你好像一颗花生。”
“什么?”景姝被他的话钉在原地,满头问号。
“没什么。”晋夏忽而敛了话音,弯了弯唇角笑得开心。
“喂!你怎么说话说一半?”景姝握紧了晋夏的手腕,“花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晋夏笑意越发张扬,他转过身抽出手轻轻拍了拍景姝的脑袋,温声道,“营地到了,我就先离开了,明日午时三刻寿春城门见。”
“喂……长嬴君!”景姝看着他的背影又叫了他一声,她的好奇心已经被他勾起来了,怎么也不能任他就这样带着答案离开。
闻言晋夏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冲她摆了摆手,话音里带了几分少年意气:“我最喜欢的意思。”
他说他最喜欢的意思。
景姝愣在原地微微一思索,顷刻侧脸都要红透。
“花言巧语……”
一声很轻的喃喃自语后,景姝笑笑转身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