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好看,清水将她身上的浮尘全部洗去,不施粉黛却另有风情,眉心的痣愈发红艳,雪白的肌肤几乎和她的衣服一个颜色,乌发半干垂在身上,宛若山鬼。
“没……我没有。不早了,该休息了吧?”
她已经把床铺好了。
但芳芸说:“不急。”
她推开窗子,十五的月亮分外皎洁明亮。她从自己贴身背的小包里找出一道符,烧成灰泡水和着百毒解露珠配的药丸一起让明容服下。
然后熄灭了蜡烛,让明容坐在窗前:
“来,再吸收最后一次月光精华。”
明容听话照做。
一路上相同的事她们做了很多遍,她的身体在这些神秘的仪式中越来越好,心脉上的不足也被治愈了。
她需要坐在月光下半个时辰,往常这段时间她们都是都是闲聊打发去了,不过谁也不会主动提自己的事,但今天,最后一次了,明容突然很想问,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你不是唱戏的吗,怎么道士的事儿你也能干?”
芳芸正在拨转铃,圆润饱满的指甲轻轻敲着铜铃铛,听到女人的这句话时骤然停了动作。
她似笑非笑地说:
“跟你一样,是家传。”
“你父母、是道士?”
芳芸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那你为什么唱戏去了呢?这可不是个好……”
“什么?不是个好生计?没办法啊,家道中落只能卖身喽~”
芳芸说得吊儿郎当,明容明容半信半疑,脸上是明晃晃的疑惑。
芳芸轻笑出声。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落云派初创时第一人掌门确实以安天下、救黎民为己任;但像他这样的赤诚的正派人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来,大多数的人看重的总是自己的利益。
尤其当第二任掌门无尘掌事后,宗门的禁书被发掘出来,尘封已久的禁术重见天日,又有天下大乱这个好时机,他们以活人为炉鼎、为药引,修习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等违反天地准则的邪术。
直到新朝建立,落云派才被铲除。
从这方面来说,芳芸确实算个落魄大小姐。
至于卖身,倒不是卖个戏园子,而是卖给了救命恩人。
她用余光撇了明容一眼,算了,不提也罢。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
问了你也不说实话,还不如不问。
“行,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起来睡觉吧。”
芳芸关上窗户,明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床。明容刚刚平躺好芳芸就很自然地抱上来,她已经习惯了她的不老实。
“又怎么了?”
对方久久地握着自己的手腕不言语。
“给你把把脉。”
“怎么样?”
“好了,全好了。现在比我都强壮。”
“那当然,我可是练武的。”
“嗯嗯,真棒!”
明容骄傲地哼了一声。
芳芸把手抽回去舒服地转了个身,感慨道:
“好舒服啊,我好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她接连翻滚了好几下,险些把明容挤下去,瑟瑟地缩在床边的人这时才想起来还有事没说。
于是她一边挪动身子,一边试探着说:
“明天我们重新找喝地方住吧?得便宜点的,毕竟还得住一段时间呢,别太浪费。”
芳芸滴溜一下翻过来,撑着头问:
“为什么要住得久?不是翻过盲山就是渝疆了吗?”
“因为进山的路一般人找不到,我得想个办法慢慢摸索。”
盲山是渝疆的界山,一旦翻过去就能直入渝疆腹地,因此多年来渝疆的疆主千防万防,阻止外人进入。即便现在渝疆被收复,可仍然拥有军队,保留自治的权力。
芳芸很痛快地答应了,“那我们不如就直接租个小院子呢,正好我也想过清净的二人生活,免得有人打扰我们。”
“怎么就二人生活了,什么话到你最里就变了个味儿!”
说得好像她们俩之间有什么不清白的关系一样。
芳芸一脸无辜,一下子爬到她身上来,撑着女人的肩膀问:
“我说的不对吗?我们不是两个人生活?不能说是二人生活吗?”
“哎呀!你,你,成何体统!下去!”
明容恼羞成怒,一把将芳芸推下去,被推的人呵呵地笑。
画舫上
女人饮进了最后一杯酒,双颊微红,素日冷漠的双眼因为酒的缘故变得温柔含情起来。
一抬眸如春水荡漾,看的陪酒的花魁一怔,也红了脸。
“小姐,我再为您弹一曲——”
女人抬手止住,“等等。”
一黑衣人从酒楼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进了画舫,单膝跪地右手斜在胸前:
“参见小姐。”
“免了,说吧。”
“她们明天要去租房子,说要在这儿久一点,因为进山比较费功夫。”
“嗯,还有呢。”
她漫不经意地点头。
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也没了啊,要原模原样地说吗?
黑衣人在纠结犹豫,但小姐如刀一般的目光射向他。
“叫芳芸的人说,说要租个带院子的屋子,过,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
女人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冷笑。
黑衣人看了后背冷汗直流。
“去替她们准备准备,要带院子的,好看的。她若是钱不够,我出。”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他逃一般地离开画舫,女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神情冰冷。
“小姐,夜深了,我服侍您睡吧——”
花魁放下琵琶跪坐在女人面前,面含羞色。女人只扫一眼,忽然抬手将对方敞开的衣领拉紧,随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头上摘下一支花簪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花魁的脸更红了,眼泪差点落下来。
“小姐莫怪,是我多想了。”
说罢匆匆跑到底舱。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几个月前就到达了云水镇,在众多歌女当中挑中了自己,每日只是要自己唱歌弹琴,或者陪着她看书。
还以为她中意自己呢,没想到,献身都献不出去,丢死人了。
她就是块木头,自己花容月貌,胸大腰细屁股还软,她凭什么不喜欢!
花魁越想越生气,气得咬着被角眼泪直流。
而她嘴里的那块木头,正透过画舫的窗看向那间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