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托萨笑出了声：“人类确实是暖和的呀！”

阿斯特丽德：“我一直居住在那边的森林里，从未如此之近地接触过人类，真奇妙，好像和如此温暖的肌肤接触，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收回手的阿斯特丽德眨巴眨巴漂亮的金色瞳孔。

接着，少女站起身，她对阿斯特丽德微笑着，声音轻轻：“我先回去一下，你等着我哦！”

阿斯特丽德：“？”

眨巴眨巴眼睛的阿斯特丽德还没有说什么，少女就转身离开了。

寂静的森林边缘，只有鸟兽和青蛙在叫。

一大片的淡水溪流湖泊旁，阿斯特丽德遥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眸之中闪过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女会突然离开，但心中的雀跃却是隐瞒不住的，阿斯特丽德现在很开心。

阿斯特丽德站在原地，有些纠结地搅动着手指：“我应该相信她吗？”

“毕竟那些人类……但是说，如果我真的可以有一个朋友呢？”阿斯特丽德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对呀，人类的审美是很多样性的呀，没准就有少女喜欢我的尾巴呢？”

阿斯特丽德看着自己的尾巴，漆黑尾巴之上，黑色的鳞片闪闪发光，在阳光之下，显露出一种五颜六色的光芒。

“……其实现在看看，也很好看呀！”阿斯特丽德越想越开心：“其实这条尾巴也没那么难看的呀！刻托妈妈的鳞片也是闪闪发光的呀！而且我长得也不难看，被人类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

阿斯特丽德越说越开心，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饰品，又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卷发，她将那黄金的头饰重新佩戴好，又美滋滋地在溪流旁照了又照，像照着一面镜子一般，她整理着自己的发丝和单薄的衣物，雪白细腻的肌肤之上缠绕的黄金链子琅琅作响，耳垂之上的黄金叶片垂落着珍珠的穗子，她擦拭掉脸颊之上的眼泪，左看看右看看：“没错，很漂亮呀！”

阿斯特丽德捧着自己的脸颊，笑了起来，长长的黑色睫毛随着她闭眼睛的动作而翩然舞动。

再次睁开眼眸，黄金的瞳孔闪烁着月亮般的光泽。

阿斯特丽德等待了很久，等到了夜晚降临。

冷风吹在她的身体之上，月亮再次出现。

阿斯特丽德差点以为那个少女不会来了。

但是下一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来啦！”

趁着月色而来的人类少女带着什么东西，阿斯特丽德嗅嗅鼻子，她闻见了烤肉的味道。

“没错，是野猪肉！”少女打开叶片包裹着的食物，以及另一只手带着的衣物：“还有这个！新的裙子！当当！”

少女将裙子展开，粉色的希顿闪烁着细腻的光泽，阿斯特丽德呆愣愣地看着新的希顿。

“但是……”阿斯特丽德有些不安：“这个是给我的吗？”

阿斯特丽德看向阿瑞托萨的眼眸，微笑着的阿瑞托萨莫名给阿斯特丽德一种被年长者凝视着的错觉。

“没错，是给你的。”阿瑞托萨微笑着，阿斯特丽德这才发现，这个少女的眼眸似乎正在闪闪发光，一闪而过的金色让阿斯特丽德误以为是错觉，她接过新的衣服：“但是，我要拿什么交换呢？”

“不，这是给你的，只是给你的，不需要你拿什么交换哦。”阿瑞托萨微笑着，眼眸一闪而过的黄金光芒快速到仿佛只是错觉：“反正……是叔叔的东西……”

阿瑞托萨的尾音轻轻，这个少女的瞳孔下意识飘忽了一下。

没错，这位阿瑞托萨是阿尔忒弥斯所伪装，狩猎的女神答应了哈迪斯要帮忙照看阿斯特丽德，傻乎乎的阿斯特丽德未曾发觉阿瑞托萨的影子和人类所不同，阿瑞托萨的影子闪闪发光，但第一次收到礼物的阿斯特丽德只是喜悦地抱着衣服，在阿瑞托萨的面前将新衣服换好。

粉色的希顿闪闪发光，是一种类似于纱的质地，其中闪烁着点点光芒，阿斯特丽德喜气洋洋地将希顿穿好，伸出手臂对阿瑞托萨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上半身，声音喜悦而柔软道：“真漂亮！真舒服！”

阿瑞托萨笑眯眯地看着阿斯特丽德：“你的尾巴也很漂亮，不用觉得难过……在白天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用石头砸自己尾巴的画面。”

阿斯特丽德收拢着尾巴，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黑漆漆的鳞片。

小蛇的声音有些难过。

“……也不是所有人类都会接受我的尾巴的。”阿斯特丽德漂亮的睫毛垂下，漆黑的睫毛掩盖了瞳孔之中的光芒：“我本来出生在岛屿之上，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地面之上……但是和我想象之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阿瑞托萨捏着自己的下巴：“噢……吃东西吗？”

阿瑞托萨将烤好的野猪肉举起，阿斯特丽德接过烤好的野猪肉，试探性地放在嘴巴里，眼睛亮了亮。

“真奇妙啊，肉食的味道，像是在上辈子才尝试过。”阿斯特丽德双手捧着烤好的野猪肉，深呼吸一口气，她抬眸看着阿瑞托萨，鼓起勇气和精神，微微凑身上前，亲吻在了阿瑞托萨的脸颊之上，声音轻盈而温柔道：“谢谢你呀，阿瑞托萨，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

下一刻，阿斯特丽德将自己的黄金项链取下，塞进阿瑞托萨的手中，接着尾巴游动着，转身离开，消失不见。

阿瑞托萨还未曾反应过来，这个“人类少女”所看见的阿斯特丽德只是转过身对她告别。

“……我毕竟是个【蛇怪】，所以还是别和我相处为好，但是，我会记得你的，阿瑞托萨。”阿斯特丽德对阿瑞托萨挥手告别，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瑞托萨站在原地，感受着脸颊之上那个冰冷而轻盈的亲吻，她伸出手指，点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嘴角缓缓勾勒起弧度：“到底……还是很警惕呀。”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阿瑞托萨的发丝缓缓变为银白的色泽，人类猎者的装扮褪去，那身原本简单而粗糙的装扮变为漂亮的希顿纱裙，银白色的发丝之上戴着漂亮的金花冠，在月色之下闪闪发光——就如同神庙之中雕塑的装扮和姿态一般完美，赫然是阿尔忒弥斯的原本模样。

阿尔忒弥斯银灰色的瞳孔看向阿斯特丽德消失的那处地方，这位高大的女神晶莹剔透的绯红嘴唇正翘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阿斯特丽德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哪怕阿尔忒弥斯伪装成普通少女的姿态接近。

……到底不像是哈迪斯陛下所说的那般，那条小蛇是个傻乎乎的笨蛋。

阿斯特丽德转身迅速离开溪水畔，虽然很舍不得新交的人类朋友阿瑞托萨，但两世为人的智慧还是让她选择了理智的选择，在哈迪斯的眼中，阿斯特丽德是一条傻乎乎的笨蛋小蛇，但阿斯特丽德本身还没有傻到会放下警惕心，尤其是那些人类看见她之后眼眸之中闪过的惊恐，哪怕阿瑞托萨足够友好，阿斯特丽德还是选择离开，不但是因为警惕心，同时也是为了阿瑞托萨好……一个人类，还是别冒着风险和一条蛇怪接触比较好。

阿斯特丽德行走在森林的小道之上，她的手中是热乎乎的烤野猪肉，远离了阿瑞托萨所在的地方，阿斯特丽德又陷入了迷茫，她应该去往德尔斐，但是她不知道德尔斐在哪里，尤其是她的尾巴，那可足够令她苦恼的，阿斯特丽德无比怀念前世的双腿，她在月亮的照耀之下在森林小道之中游走，尾巴尖发出清脆的铃铛声……不知道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所在何方，阿斯特丽德的眼眸之中满是迷惘。

她用指甲切割开烤野猪肉，一点点吃完烤肉，自来到这个世界，阿斯特丽德就未曾吃过肉食，现在重新尝到烤肉的味道，让她感觉到了怀念，她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只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止不住滚落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阿斯特丽德的眼眶之中积蓄，而后滚落，顺着脸颊流淌至地面的草丛和泥土里，她吸吸鼻子，一种不安和迷惘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和大脑以及灵魂，阿瑞托萨的友好叫她心中温热，她恨不得现在就转身重新回到阿瑞托萨的身边，但是她也明白一件事……人类和怪物，是两种生物，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她不应该回到阿瑞托萨的身边，再继续给阿瑞托萨添麻烦了。

作为刻托和福耳库斯的女儿，阿斯特丽德拥有无穷的精力，她自然而然能在夜色之下视物，再加上一点点的月光，让她行走自如在森林小道之中。

为了去往德尔斐，同时也为了躲避那个黑漆漆的神明，阿斯特丽德日夜兼程地游走着，她变化为透明的姿态，躲藏过人类，也包括精灵（代蒙）和宁芙仙女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的阿斯特丽德大概在第二天的时候才停止了用尾巴游走，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伊塔卡的港湾里了。

古代有很多森林，野兽，自然也有许多宁芙仙女和代蒙以及怪物们，伊塔卡供奉宙斯，同时也供奉仙女们，巧合的是，伊塔卡的港口同时也供奉海神福耳库斯——也就是阿斯特丽德的父亲。

港湾处有棵硕大的橄榄树，橄榄树的旁边是一个漂亮的山洞，山洞之中存放着蜂蜜和女仙们使用的石制作纺织机：在伊塔卡的传闻之中，女仙们就是用这种石头制作的纺织机纺织紫色的布料。

现在阿斯特丽德出现在港湾之中，她对福耳库斯的雕塑祈祷，接着趁着夜色来到海水之中，伸出手，阿斯特丽德呼唤着父亲福耳库斯，她闭上眼眸，让长长的睫毛闭合，祈求着父亲的恩惠，阿斯特丽德祈求福耳库斯能将她送去德尔斐。

福耳库斯掀起滔天巨浪，海浪卷着一块雪白的布料，递在阿斯特丽德的面前。

阿斯特丽德知道，这是福耳库斯赐予的东西，她将布料裹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海水之中——就像是所有海洋仙女一样，现在阿斯特丽德也能在海水之中呼吸了！

阿斯特丽德是名义之上的女神，名义之上的洋流女神，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洋流女神” 的称呼有多么可笑，因为她无法像所有的海洋女神一样自由自在在大海之中呼吸，也无法掀开大海，更无法踩在海浪之上行走——阿斯特丽德是刻托和福耳库斯的女儿，但她从蛋中出生，腰部生长着飞鸟的羽翼，这代表着她从出生起就和大海格格不入，她或许将是自由自在的飞鸟，而非大海之中摆弄洋流的女神。

所以现在，阿斯特丽德浸没在海水之中，自由自在呼吸着，虽然无法像是真正的海洋女神一般快速行动，长久在海水之中呼吸，但是阿斯特丽德已经很开心了，她在海水之中游动，漂亮的黑发如同海藻一般飘散，在海水之中，她的尾巴像是鱼尾巴一般游动着，缠绕在她腰间的白色布料裹得紧紧的，依稀可见翅膀的轮廓，在海水之中，顺着父亲福耳库斯的指引，阿斯特丽德开心地游动着。

从黑夜游动到白天，直到卡利兹洛蒙山近在眼前。

许多年之后，阿斯特丽德路过的地方会有另一个称呼“温泉关”，也就是希波战争所在的地方。

海神福耳库斯的声音逐渐远去，阿斯特丽德缓缓靠近陆地边的礁石，她整个身体都在海水之中，只是下意识伸出了一只手，准备将伸出的那只手按在礁石之上的那一刻——一只微微冰冷的手握住了阿斯特丽德伸出来的手，以至于阿斯特丽德下意识钻出海面，想要看看是谁握住了她的手。

……谁会那么大胆，握住一只从海面之下伸出来的手？

阿斯特丽德的脑袋从海水之中钻出来，漂亮的上半身撑在礁石之上，那头如海藻般湿漉漉的黑色长发飘散在清澈的海水水面之上。

坐在礁石之上的是一个少年。

一个漆黑发丝的少年，沉默不语，只是伸出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阿斯特丽德的右手。

……如同水妖一般的阿斯特丽德和那个少年对视。

少年是牧羊者的装扮，黑发黑眸，面容俊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总给阿斯特丽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一般……

“……涅瑞伊得？”

少年死死握着阿斯特丽德的手，发出声音。

涅瑞伊得的意思是海宁芙仙女，但阿斯特丽德可并非老长者涅柔斯的女儿们，她和少年大眼瞪小眼。

下一刻，少年把阿斯特丽德拉进了自己的怀中，阿斯特丽德凑近了少年的面容细细观察。

自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阿斯特丽德看见了亘古的死亡和不变的潮湿。

……奇怪，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