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一早,孟琮就让温嘉陪她去取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哭得太厉害,温嘉坐上车的时候,郁椴还赖着床,只有郁笙笙脑袋上扎着两个对称的丸子头,俏皮可爱,和李婶站在门前,目送着孟琮和温嘉离开。
郁宅地处于京屿市的近郊,在一片池杉林的深处,偏僻幽静中的墨绿色随山势起伏,清冷孤寂。早秋的清晨的薄雾,给周边蒙上一层水汽,让人看不清路,好在司机周叔对所有的路径已经牢记于心,就算把他的眼睛蒙上,他都能开到目的地。
只是作为目的地的礼服定制店却在市中心,即使周叔开车的技术再高超,路上的时间也不会短。
温嘉今天按照夫人的话陪她坐在了后座,他侧头就看到郁家的夫人孟琮正在闭目养神。估计是为了方便,她今天穿了件修身的牛仔裙,外面搭了件浅色的风衣,化了个淡妆,更加凸显自己优越的骨相,看起来年轻不少。
温嘉怕她冷,就从后备箱里拿了件毯子,准备给她盖上。
毯子是灰色的,很柔软,被定期更换地放在车上等着主人使用。
温嘉刚将毯子展开,孟琮就缓缓睁开眼。
“嘉嘉是想给我盖毯子吗?”孟琮说话很和气。
“是,我看夫人睡着了,这里早上气温有些低,怕夫人觉得冷。”温嘉解释道。
孟琮笑了一声,说道:“嘉嘉真好。算了,我也不睡了,嘉嘉陪我说会话吧。”
“好。”温嘉乖顺地点了点头。
“郁椴之前有和我说,你和裴家的小子不是很合得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孟琮双手交叉在胸前问道。
被孟琮看着,温嘉的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裴少爷应该不太喜欢我。”
嗯,我也很讨厌他。
“不喜欢?”孟琮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他倒是挺在意你的。这次他回来还向我问起你来了。”
温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又憋什么坏水呢。
“看你这警惕的样子。还是小孩子脾气,做事情只凭心意。”
“你这样子会让小椴很难做的。”孟琮看了一会儿温嘉说道。
“嘉嘉,我是打算让你跟小椴一辈子的,你们两个在别人看来也是一体的。你和因之关系不好,裴家和杜家会怎么看小椴,怎么看郁家。你现在还是学生,所以遇到不喜欢的事可以逃,可以避。但等你和小椴进了大学,然后工作,你会遇到更多合不来的事情,都要躲?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温嘉被说得身体很沉,不自觉地将头低下,难以抬起,嗫嚅地说道:“那我要怎么做呢?”
“今天晚上主动和因之说说话,相互之间给个台阶。都是小孩子,有什么事过不去。”
温嘉沉默地点了点头。
*
莉亚礼服店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拥有一座不大也不小的两层店面,但它在京屿上层社会中拥有不小的名气,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老牌奢侈品的首席设计师,退休之后也没有再接受其他品牌抛出的橄榄枝,而是在自己的家乡京屿开了家礼服定制店,无论是男士西装还是女士礼物,或是日常的衣物,他都可以手到擒来,且服务态度极佳,格调也高。因和孟家关系匪浅,孟郁两家的衣服基本都在这做。
为孟琮推开店门时,温嘉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姑姑,嘉嘉。”此时的孟斐手中正翻着店里新出的西装杂志,似乎也意外此次的巧遇。
“小斐也在啊。”见到孟斐,孟琮显得很高兴。
“嗯,晚上因之要回来,怎么也要穿件新衣服,要不然因之又要笑话我古板,不重视他了。不过,那件衣服还有些不太合适的地方,何师傅正帮我改呢。”
“真巧,我和嘉嘉也是来取晚上参加聚会的衣服。正好中午姑姑请你和嘉嘉在外面吃。”
“可……”温嘉不小心出了声,他还要给郁椴买冰淇淋。
“怎么了,嘉嘉?”孟琮回头问道,她语气虽然柔和,但是温嘉知道她说出口的话基是不会改的。
温嘉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那我先上楼把衣服试试,你们两个先聊会天。”说完,孟琮便在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的陪伴下上了楼。
而没有郁椴和孟琮的在场下,校外的孟斐和温嘉显得很格外陌生,面面相觑。
*
温嘉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外面搭了件有厚度的灰色针织毛衣外套,更显得面庞洁白干净,温驯如鹿。
只是虽已经入秋,但这身衣服还是略显厚了。
从认识的那刻就是这样,温嘉很是怕冷,总是早早地就将厚衣服穿上,随着温度的降低,衣服一件件地加上,等到寒冬的时候将自己裹成个团子。
孟斐曾经好奇过,也查过,知道温嘉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一段时间的冻。来到郁家后的安稳日子也没有让他遗忘受寒受冻的痛苦。
“孟学长,学员名录我快整理完了,回头我把内容邮箱发给你。你有空可以看一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告诉我。”
实在受不了这种面面相觑的氛围,温嘉主动提起了孟斐给他安排的工作。
但孟斐并没有立刻回他,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好似心无旁骛。
温嘉自讨没趣,于是便在一楼逛了起来,一楼的展览厅里放着不少西装和礼服的成品,很是好看。
书页翻动的声音停止,清冷如冰石的声音传到温嘉的耳朵里:“看到表哥的名字了吗?”
翻看布料和缝线的手指骤然停下,温嘉感到背脊发凉,他还是觉得今天衣服穿少了。
“看到了,大少爷真的很优秀。”温嘉转身,简单地回道。
孟斐手中的杂志已经合上,他的食指和中指合并在一起,抵在了太阳穴上方,神态专注,像是在观察温嘉,衬得座下的藤椅像红木桌后的办公椅,威严不可侵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杂志随意地扔在桌上,轻抿了一口工作人员特意为他泡上的上好花茶,热气晕染,空气模糊起来,却摇动不了他的目光半分。
“表哥是不是应该回来了。”孟斐看着温嘉的手指紧了紧,温嘉整个人都很白,他的手也是,白皙瘦弱,指骨凸显,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些事我不了解,要问夫人的。”温嘉回复的语气有些公事公办,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高兴。
见温嘉面色不愉,孟斐没有接着向下说,而是起身踱步到了温嘉身边,两人离得很近:“听说你们班新来个特招生。”
温嘉点了点头。
“那个特招生很优秀,我看过他的成绩,进阶考试考了第一,把郁椴都超过了,听说体育也不错,郁椴知道了估计要生气了。”随后孟斐像个温柔大哥哥一样笑了几声。
“郁椴没有这么小心眼。”温嘉为其辩驳着。
孟斐笑了一声,离温嘉更近了,“我见了那个特招生一面,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就会想起当初的表哥,他们俩有点像是吧,不过他还是比不上表哥,嘉嘉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他们两个是两个人,不应该放在一起比。”温嘉低着头,将细白的脖颈整个展露在孟斐面前。他的头发长了点,发尾处留了个黑色的尖。
“听说昨天他在班里闹了点事?”作为学生会的主席,孟斐很容易就能了解到这些风吹草动。
散乱的黑色发尾就这样随着温嘉呼吸起伏,在脖子处扫来扫去,也在其他人的心上扫来扫去。
“他只是被欺负了。”半晌,孟斐听到温嘉小声说道。
温嘉单独把宁靖扬的事情提了出来,完全回避了有关郁鹤凇的话题,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讳莫如深的禁忌,却又不断被周围人有意无意间提起,好像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他。
孟斐嗤笑了一声:“看来还是我管理不力,竟然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圣温,下次再有这种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