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大漠的上空,一艘直升机正在嗡嗡作响,热浪扑人。
舱内坐着四个人,没人开口说话,静的很,有闭着眼睛在休息的,检查头盔坏没坏的,还有靠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
吕持节无语地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黑炭人,刚刚已经把他怼开过一次了,可能是很疼,把他疼醒了,可能是太疼了,又疼晕过了,然后又把头靠在他肩头上了。
“喂,温岚,给他治治,他一直靠着我,感觉好膈应。”他怕把人怼死了,但又受不了让他一直靠着,头疼地朝对面的人招呼道。
被称作温岚的,那是个看上去很沉静的男人,防弹服和头盔老实穿戴在身上,抱臂闭目,双腿微伸,肩腰都放松着靠在靠背上,听到来活了,紧贴在脸上的布制面罩轻微地动了动。
“可以,三个积分。”
“你抢劫啊你,两个积分。”吕持节略一偏头,熟练地讨价还价。
温岚睁开了眼“成交。”
“咱们现在不是一个队伍的吗?你跟我还玩的这么黑?”
“你是,他不是。”闻言,温岚眼睛都没眨,视线所及之处凝聚出一个水球,手背一推,那流动的水球就直直朝直升机那个的角落飞去。
“…服了。”吕持节抱着胸,啧了一声,低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煤炭,浪费了两个积分,心里是对他更烦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烦的,最烦的是那条死蛇。
“吕持节,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心善,不会是要人家以身相许吧?成功率很高,我看他挺粘你的。”唐狡翘着腿,撑着下巴,正儿八经的语气,像是真在替人认真分析,那狭长的竖瞳里却满是不怀好意和一种让人感到不适的嘲意。
“滚去死。”吕持节不耐的抬眼,松开交叠的双臂,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风刃就飞射了过去。
唐狡笑容扩大,抬起瞬间攀满鳞片的手在空中抓住了什么似的,接着就是电锯割铁板的刺耳声音,僵持了一会,唐狡狠狠捏住了手心——他把风捏碎了。
血从紧握的拳头里流了出来。
吕持节并没有再发难,只是平淡的威胁着“少烦我,要不然下次流血的就不是手了。”
唐狡轻嗤一声,低了下头,手臂上的鳞片从手肘端如落潮般消退,手抬在嘴边,鲜红的舌头伸出,舔着鲜红的血肉,那双看着吕持节竖瞳细成了一根针,尖锐却也细小。
吕持节皱了皱眉,倒并不是因为唐狡,他垂下眼看着从他臂弯里探出来的毛茸茸的后脑勺和轻握着他手臂的那只痊愈的手。
他不自在地推了推他,他穿着是一件紧身短袖,李瑞抓住他的手臂,手心就紧紧贴在他皮肤上了,脸颊上的软肉也是,滑嫩的触感让他感到很陌生,很奇怪。
刚推完耳边就听见人轻嗯了一声,尾音七拐八扭,很不赞同他推他的样子,吕持节听着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尴尬地甚至觉得有些抬不起来头了。
这声不大,但直升机里的其他人都听见了,面色都有点古怪,唐狡则是直接笑出来了,他放下止了血的手,打量着只剩半截身子露在外面的李瑞,视线流连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摸着下巴开口
“喂,你不会把别人养的…捡回来了吧?”
养的什么他没说,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吕持节一句废话都没说,三发风刃就丢过去了,现在有更让他在意的事,他懒得搭理那货。
“咳,你…你干什么?”吕持节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后低声开口,好像因着那一声嗯,他就不敢推人了,他以为李瑞醒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但最后也只是眨着眼睛,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人理他。
“还…还装睡。”他偏过头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李瑞则是把头又往里钻了一点,像是在一点一点开拓着自己的疆土。
他并没有醒,钻来钻去只是因为觉得很冷,那团冰冷的水球覆在他身上,全身上下,寄吧都快冻掉了,旁边正好有个火炉一样的温暖东西,他本能地就靠过去,然后往里钻,像是想把自己藏在吕持节和靠背的缝隙里。
“治好了,两积分。”温岚手指一勾,李瑞身上敷着的薄薄水膜就消失在空气中,干燥的空气都湿润起来了。
“喂!搞什么东西啊你!你这样让我们呼吸他的洗澡水有什么区别啊?”唐狡应付完那两发风刃,转头看到温岚的动作,带着满脸伤痕焦躁地质问道。
没人搭理他。
“治好了再泡泡怎么了?真小气…”吕持节已经适应了手臂上抱着的温温凉凉的小黑炭,哦,现在已经不是小黑炭了,那水球不仅治好了他的伤,顺便把整个人都洗涤干净了,露出了原本的肤色,不黑,还…还挺白的,嗯,比他白多了。
吕持节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李瑞露出的肌肤,又快速转回头,心里直犯嘀咕,这是怎么养的,这么白?
“你说的轻巧,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吗?人都烧焦了,有的地方皮肤都没了,只收你两积分你不亏。”温岚没好气。
吕持节听着莫名心颤“那你再给他泡泡,我…”他想说他再付几个积分。
“我说两积分会给你治好,就会治好。”温岚打断了他的话,背靠在靠椅上闭上了眼,他的治疗效率并不高,刚刚治了这么久,他消耗很大,需要休息。
这还是国内吗?他妈地给他干哪来了?
李瑞刚睁开眼,察觉到他被人夹在咯吱窝下的处境后有些迷茫,紧接着悄咪咪地挪了下脑袋,想观察一下周围,结果刚动一下就听见上面传来揭穿他装睡的声音,不敢置信。
靠北,他刚醒啊,这么快就发现了?!
“放…放开我…”被发现了李瑞也不想装了,用力地往外拔着自己的脑袋,头埋在这里太难受了,呼吸不上来,他头都开始发昏了,充血的发热发烫。
吕持节听着那细弱闷气的声音,感受着那推拒他的力道,也是琢磨到了他的抗拒,心里顿时就不适了,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你什么意思,不是你钻我怀里的吗?”他想不明白也没多想,手扼住李瑞的脖子,顶住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脑袋,低下头质问地看向他,最先感受到的一缕热气,热的他背后马上冒了一层薄汗。
李瑞额上的发丝本来是干的,现在也被他的汗浸湿了,脸上通红,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他迷蒙地看上面的人,觉得眼前也看不清东西了,糊糊的,他觉得脑袋很热,但是身体很冷,冷的他都要发抖了。
“咳咳…放开我…”李瑞被扼住了呼吸,艰难且着急地重申自己的要求,手摸上吕持节的手臂,找到了麻穴,但是没力气按下了。
吕持节只是怔怔盯着李瑞,张着嘴愣了半天神,手里的力气什么时候松下去的都不知道,他一松开手,李瑞就脱力地倒了下去,趴在他大腿上边喘着气边咳嗽,声很弱,但声声入耳。
“哈…哈啊…咳咳…”李瑞呼出的湿热气透过他的裤子,似乎把他也传染了,他浑身的血都滚烫起来了,鼻子也热热的,手僵硬的抬起,揩了下,指背一阵湿润,低头一看,脸瞬间就红成了个烧红的碳。
他居然流鼻血了。
李瑞本来还能撑着身子,但很快连身体都撑不住了,脸贴在紧实的大腿上,眼皮沉重地像是吊了一坨铁,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就这样曲着腿依在了吕持节大腿上,因为是侧着,脸朝着外面,发丝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胸膛微弱的起伏着,重力将宽松的睡衣紧贴在肌体上,腰和臀部陡峭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吕持节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投降似的半举着,腿上是轻飘又沉重的灼热温度,他无措地瞪着那贴着发丝的小半侧脸,不长但浓密的睫毛下的眼睛一忽一闪。
没人教过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直升机旋翼还在嗡嗡作响,李瑞的呼吸声舒缓的流淌在整个直升机内舱里,格外清晰。
没人关心吕持节为什么流鼻血。
“…他怎么回事,中春药了?”唐狡率先打破沉默,他敛眉盯着缩在吕持节大腿上的一团白色,颇为认真的样子,语气却还是吊儿郎当的。
“他发烧了。”温岚闭着的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那双眼里明明没什么情绪,却总是让人感觉到谦逊沉稳。
“辣、那你快给他治治啊。”吕持节舌头打结了一下,又慌忙开口。
“我只会治外科,内科我不行,等回去后再说吧。”温岚摇头。
“那万一他烧傻了怎么办?”吕持节无由慌张。
温岚沉吟片刻,看向角落的黑包,抬了抬下巴“看看那个包里有没有药。”
那是个很普通的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里面东西很多。
吕持节刚动身就停下了,他感觉到李瑞要掉下去了,于是他连忙坐了回去,把人环起来,接着把人往他怀里捞了捞,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把手护在人两侧,指尖摩挲,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不想让人从他怀里离开,那就只有让别人当苦力了。
“喂,你们谁帮我拿一下那个包。”颐指气使,理所当然。
唐狡坐着没动只是玩笑似的伸出手臂,朝着对面那两人说“帮你抱一下他倒是可以。”
温岚没说话,只是起身沉默地走到那个黑包前,弯腰拉开了拉链。
他们看着温岚在那个包里翻弄着,突然拿出了一盒什么东西。
那是一盒藿香正气水。
“这里面只有这个了,除此之外只有一些…”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眼睛垂下,素来平淡无波的语气此刻竟然有些迟疑。
“衣物。”他缓缓接上话。
唐狡辩闻言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似乎是觉得好奇也站起身走了过来,在黑包前站定后,插着兜,微扬着下巴,往里面瞥。
看了一会儿,他像是看出了什么,轻挑了下眉,戏谑地豁了一声,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探进那个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就把手拿了出来,那东西大大咧咧地被提溜在大家眼前。
空气骤然凝固。
那是一条黛紫丝绸裙子,被指尖勾着垂在空中,像是睡裙,布料不多,只能堪堪遮住腿根,领口很深,看样子能开到胸口。
睡裙的质感很好,仅仅是勾着还不行,不紧紧捏住会甚至会滑出去,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下还泛着光泽。
但无论它的质量看起来有多好,也不能掩盖它是一件情趣睡衣的事实。
“里面还有很多呢,这小玩意儿怎么想的背着一背包的情趣睡衣?”唐狡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拎住两边的领口,抖了抖,把它彻底展开了看,发现它都这么短了,一边居然还开叉?
“可真会玩儿。”唐狡感叹一声,把它握成一团伸进那个包里,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手是空的。
吕持节看了一眼那个黑包,又低头看了眼睡不安稳的李瑞,沉默半晌开口了
“那盒东西有用吗?”
“当然有。”温岚把包装拆了,拿了一小瓶出来,边在手里摇匀边走到李瑞旁边,蹲下身伸手把他的头抬着转了过来,轻轻撩开李瑞覆在脸上的发丝。
发丝也很柔软,和他的脸一样,他面无表情的想着。
就这样用检查的眼神看了半天后,他让李瑞枕着他的手,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
李瑞的睡衣因为他一直别扭的姿势已经有点卷上去了,扶着他的腰,手指自然而然地可以贴在他的睡衣下温热的皮肤上。
温岚看上去很小心,动作慢的人着急,也不知道是怕人从他手里滑下去,还是怕扶的太快把人甩飞。
而吕持节感受着乍然空落的怀里,不甘寂寞,长臂一揽就把还没被扶正的李瑞揽了回来,让他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不想让李瑞离开,但是他知道要听医生的话,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一抱上,就歪着头使劲看,眼睛一眨不眨的,李瑞头垂下来了,还捧起来继续看。
是他捡回来的,那就是他的了,他喜欢,抱一抱看一看怎么了?他倒是没在心里这么想,因为这是多余的,没必要想的,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难道筷子拿到手里还要想一想是拿它干什么吗?
但我们温医生可是医者仁心,看不了病人被瞎折腾。
温岚眉头罕见的有点皱,不复往日的平滑“你别抱着他,这样散不了热。”
吕持节非常谨听医嘱,手臂马上松了一点,完了也是大方地分了一点眼神给温岚,眼神里的东西写的明明白白。
够了吗?
“当然不够。”温岚紧握着那个小瓶,语气隐隐不快。
在吕持节又松开一点若有似无的力道后,温岚忍无可忍,上手要把两人分开,刚扯开一点,他就停下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吕持节本来凝聚风刃的手也一顿,心蓦然砰砰狂跳,脸皮也烫起来了,他感觉到了,李瑞的手,在环着他的腰,虽然抱得不够紧,但那确确实实是不想离开的意思,是想留在他怀里的意思,吕持节笃定又羞怯地想。
怀里的人之前肯定是睡迷糊了才想推开他的,现在的才是他真正地想法,这么说,他是对他很有意思了,那这么看来,他也不是不可以…
鸡飞狗跳一整,他们终于是磨磨唧唧地把药喂了,出乎意料的,病人很乖,不嫌药苦,很乖的把药喝了,温岚的脸色也因此渐渐回温,扶着李瑞头的手还夸奖似的揉了揉。
“好了没?”
温岚像是压根听不见吕持节烦人地催促,淡定地又揉了两下,等到药量差不多了才挪开了手。
几乎是他一松手,吕持节就抱着李瑞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本来李瑞屁股还在椅子上的,吕持节这一挪就顺便也把他放自己腿上了,他下巴蹭在李瑞额边,嘴角微咧。
满脑子都是交了大好运了,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见过俏的,哪见过这么俏的?有点病又怎么了?他养的东西就没有不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的。
“你别抱着他,他还没退烧,你别抱着他…他还没…”闻岚脚步跟上,眉头又皱起来,左胸的鲜红的红十字仿佛在发光。
吕持节眉头一压,语气陡然冷戾“啧,有完没完了,有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医生我就不削你。”吕持节的耐性已经到极限了,人看了半天,药也喂完了,还那么多鸟事儿?
温岚没被他吓到,冷静地开口“你忘了你带他回来是干什么的?”
“他现在可是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的线索,是空间异能者的人,不是你的东西,人是你带回来的没错,可也别也是你搞死的。”
“你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他带着中暑药说明之前他可能也在中暑,中暑病情严重是会死的,而且死亡率很高。”
“甚至他现在已经发烧至晕厥了,不知道是否是中暑引起的,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情况很严重,搞不好是真的会死的。”温岚十分严肃,逐渐压重的语气,像是加重的石块压在人的心头。
吕持节被温岚气也不喘的说的这一大长串给说懵了,怀里人抱着软软凉凉的很舒服,手还紧紧的抓着他腰呢?怎么会说死就死呢?
可是这是医生说的话。
“还不放吗?”温岚看出吕持节的动摇,沉声追问。
吕持节松开了怀里的人,又把他抱起来,把他放在座椅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肩,没再抱着他了,他偏头盯着迟迟不醒的李瑞和他红彤彤的脸,心里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吕持节把李瑞过长的头发撩到耳后,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对着晕倒的人嘀咕着 “不是说是外科的吗?”
“这是常识。”温岚冷冷横了他一眼后就把视线投向李瑞,眼中有了些担忧,他刚说的也并不完全是吓唬吕持节这个常识废物的。
“你把他头垂下来,我给他后颈掐一下看看。”温岚撸了撸袖子,又走进了些。
“哦…”
吕持节一直注视着李瑞的后颈,看到一个个艳红的掐印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替晕倒的李瑞表达他应有的情感一样。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很有用,掐一半,李瑞都给掐醒了,一醒他就感觉到了后颈彻骨的疼痛,一下子给李瑞整逼溃了。
天啊地啊,是有人在掐老子后脖梗吗?他们什么毛病啊?!每次醒来都有新的惊喜啊他喵的!又是劫人,又是夹人,这会儿又开始掐人了?欺人太甚啊简直是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当他hallokitty啊?!!
李瑞狠狠地一口咬上了托着他脸的手,没错啊,他一醒来就发现他埋在一个人的手里,这人没带手套,手心比带了手套还糙,他一开始还以为他脸上贴着一张砂纸呢,磨的他脸生疼啊喂!!
李瑞愤怒至极,嘴里是又嚼又咬的,完全没留一点力。
“额…,医生,他在咬我,怎么办?”吕持节感觉到李瑞醒了,喜悦还未完全升起,担忧却先占领心尖,怀疑他是不是烧傻了,怎么一醒就咬人呢,末日前村里王傻子就是这样的,跟条狗似的。
“让他咬,他疼。”温岚很淡定,心里甚至有了点喜悦,毕竟会咬人,说明人醒了,还挺有精神的,手里的动作也不由的放轻了一点,毕竟他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