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泽带着贺询去的并不是城中心修得富丽堂皇的蓼茸居,而是勾栏边上幌子沾满油垢的小店。店主是位须发半白的五旬老翁,店中唯一的小二便是他豆蔻芳龄的女儿。
“公子身上钱不多了,省着点花吧,啊。”裳泽看着贺询挑了挑眉,贺询一听便要解荷包,“公子,我们出门前黄公子特意让小的带够了钱,您钱不够怎么不早和小的说?”
正说着那老伯已经回头看见了裳泽,“裳大…”老伯张口便要唤人,裳泽看着他及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老伯便临时改了口“裳大公子来了!您上坐,菜马上给您送上桌。”
裳泽带着贺询坐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贺询还在嘀咕,“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宁,公子竟不去尝尝蓼茸居的茄鲞。”
裳泽听得好笑,“在家里茄子没吃够?”
“公子不知道,家里的茄子都华而不实,哪能比得上蓼茸居的。”
正说着,菜便上桌来。上菜的正是那老伯的女儿,她看着贺询莞尔一笑,“公子,寻常人家也有寻常菜的野趣,这些菜必是公子在别处尝不到的。”
贺询不到十岁便入了宫,平日里鲜少接触寻常人家的女孩,竟叫人家堵得没了话,只好呐呐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放进嘴里,末了才想起来裳泽还未动筷,偏头看了裳泽一眼,一时不知嘴里的菜该不该吐,憋得快要哭出来,惹得那姑娘笑得更欢了。
裳泽看够了热闹才替贺询解围,“好了,快吃吧。”说完又看着那姑娘,“姑娘快去忙吧,替我多谢令尊的款待。”
原来那老伯正是先前江宁洪灾时受了裳泽照顾的灾民,裳泽回京前一直想带裳泽回家吃一顿便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只是那时裳泽烧得实在吃不下才谢绝了。
吃完饭已是落日西沉的时分,裳泽带着贺询走在城中,晃悠了半圈竟晃到了春风院前停了下来。
“银子拿出来,公子带你去看神仙。”裳泽向着贺询伸出了手。
贺询看着那门口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美人,“公子不要骗我,这明明是青楼,哪里有什么神仙?”
裳泽拿着折扇敲了一下贺询的头,“那张承吉可是写过‘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裳泽接过银子便要跨进去,贺询还要阻拦,“公子,我们今天进去了,黄公子那里问起如何交代?”
裳泽示意贺询禁了声,贺询沿着裳泽的视线看过去,在美人堆里挥金如土的,正是白日里从官船上下来的提督一干人。
此刻薄酒下了肚便像是扒了那层人模狗样的皮露出真容来。
那提督挑起一个女子的脸,眼睛里是下作的欲望“美人儿,跟爷走,爷们儿有的是钱。”说罢有信手撒了一把碎银子,惹得身边的美人尖叫着争抢。
“爷日日在海上,要把奴家带去哪里?”美人娇嗔着问。
提督嘿嘿一笑,“你就待在这江宁城中,爷让你过上皇后娘娘都羡慕的日子。”
“还有什么日子是连皇后娘娘也羡慕的?”那美人已经蛇一般软在了提督怀里,那提督此刻□□焚身,也顾不得嘴上把个门,“皇后娘娘吃不上的湖州米,爷能让你吃上。”
裳泽和贺询对视了一眼。他们自走进来便要了一杯花酒坐在那提督旁侧不远处,听着他和怀中的美人调情。
湖州米乃是御供之米,那提督的话虽夸大之词,但其中却不乏疑点,为何御供的湖州米竟流到了江宁?这其中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
隔日晨起时分,裳泽又带着贺询到了港口,昨日行驶港口的官船又重新扬帆起航了。贺询百思不得其解,凑早裳泽耳边问“少爷怎么如此肯定是这些官船有问题?”
裳泽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贺询,你看看这船和昨日有什么区别?”
贺询看了一会说:“吃水似乎有些不同。”
“正是,昨日船驶进来时,船身有两道水痕,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今日一看,又只有一道水痕了。”
“这么说来,驶进晋阳的船反而重了?赵家岂不成了仁商了?”
“这事情不简单,今日还有官船要驶进来,我们今日就待在码头上,看看赵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日驶进来的船与昨日一样,船靠岸泊好后,留下小队护船的小卒,其余人又进了江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