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却仍握着她的手。
他此刻装模作样、胡说八道的嘴里倒是难得说了句真话,他说:“宁宁,我离不开你。”
他掩眸,继续胡言乱道:“现在已经很冷了,你走了,我就更冷了。”
他抬眼瞧着她:“宁宁,我等不了那么久。”
眸中神色动人而真切,“你得陪着我。”
不知道说的是现在他冷,她得陪着他,还是说,他希望她一直能陪着他。
青丝拂衣的少女咬了咬唇,杏眸水润,一时有些犹豫,又再被担心她着凉的少年哄着躺下,盖上被子。
“那你冷怎么办?”青丝散于枕上,少女眸光含水,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只觉得姜淮这人,有时候还是挺麻烦的。
‘挺麻烦’的姜淮目光微垂,视线落在两人泾渭分明的被子上,墨发红唇,低目,再按了按额头,“宁宁,你把被子往我身上盖一点。”
柳依云挣了挣他的手,他这回松开了,掀眸瞧着她往自己身上盖被子。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刚想说‘够了’。那少女却不知怎么想的,犹豫了一下,直接把所有被子都盖在了他身上,又替他掖好了被角,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点了吗?”
俊美少年指尖微动,单是瞧着她:“那你呢?”
青丝垂腰的美丽少女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心脏怦怦跳地钻进了被子里,暖进了姜淮怀里,搂着他背问道:“还冷吗?”
少年完全没想到还会有这一遭,滞了一下,少女的馨香扑了他满怀,她的体温逐渐覆上他的身,他唇色愈艳,贴上她的耳,瞧着她耳廓上的那颗浅痣,慢慢道:“不冷。”
*
柳依云翌日是从姜淮怀里醒来的。
她初醒时有些懵,搞不清楚现下的情况,随之想起来后,心跳陡然加速,泛着热气的绯红爬上她的面,她揉了揉眉心,叫自己清醒些,但奈何还是头脑发昏,心下大乱,只记得要立刻离姜淮远些。但她方有所举动,又想起姜淮昨夜是头疼,再加之她只是稍微一动之下,就带得姜淮也跟着动了一下,似是要醒了,她一时又再做贼心虚般地又再窝回姜淮怀里,恰似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掩体或是潜藏她心事的载体。
她手挨着他背上的发,知道他是醒了,面色绯红,说话都有些磕巴:“好…,好…,好些了吗?”
姜淮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有一种莫名宁静的安稳:“好些了。”
她被姜淮圈在怀里,舒适且安宁,栈外刮着喧啸寒风,卷起雪花纷扬,姜淮的怀中却是极安静且温暖的,草药的甘苦香环了她一身,她在这份让人松懈的安宁里,如擂鼓般的心跳也渐渐平息下去。手从不知所措挨着他的发,变成了搂着他背后的发,慢慢又问了一句:“那,还头疼吗?”
少年眼睫垂下,感受着少女匆忙置于他背上的手由挨改为搂,唇角不自觉勾起,眸色柔和得一塌糊涂,声音倒不显,依着她的发,只是道:“不疼了。”
*
晚间的时候,姜淮还是唤冷。
柳依云这个时候有了准备,提前备好了一床棉被,直接盖在他的被上。
两床厚实棉被盖在他身上,将他裹得像粽子一样,柳依云听见他好像于被中轻轻笑了几声。
她坐于床上,一身白色中衣,乌发如瀑,单是问:“好点了吗?”
少年俊美面容从被中探出来,唇边噙了笑,眸中含星映水,唇色红艳,发似墨染,开口:“宁宁,这也太重了些。”
容颜昳丽的少女蹙眉,登时想要反驳,但随即一想,……确实,因着昨夜他冷,她今日特地两床被子都去小二那给他换了最厚的。
……
但是换都换了,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道:“那你…,忍一忍。”
那少年听见她的话似是又勾了勾唇,随即才将手探出被子按在额上,姿态虚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将手指抵在唇上咳嗽了几声,娇弱道:“宁宁,它压得我喘不过气。”
柳依云瞧着他,一时有些怀疑,觉得他实在太娇气了些,和以往他背着她于雪地走路都轻轻松松的样子有些不符。但看着他垂着眸的虚弱模样,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心,再怎么健康的人,生病时候和平常时候都相差甚远,更何况他头痛欲裂,头痛好了以后,一时染上寒意,身子羸弱些也是正常的。
思及至此,她便又为他撤下了一层厚重被子,体贴再问:“那现在呢?”
少年容颜稠艳,眸光似温驯湖水,仍旧不着痕迹地勾唇:“现在又太冷了。”
少女一时为‘体弱多病’的少年感到忧心。
她有点焦心,定了定神,准备起身:“我去为你寻熏笼。”
“那就太热了,”少年还是这句话,他黑衣墨发,垂睫,手指抵唇又咳了几声,虚弱无比,继续补充道,“而且宁宁,那也实在太呛了。”
青丝垂腰的少女有些无措,她杏眸氤氲:“那怎么办?”
姜淮目光掩下,手指搭在被下,未答话。
一时沉寂。
柳依云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昨日是钻入他被中,暖了他一夜。她一时有些犹豫,但一抬眸,瞧见他还是这么一副病恹恹且寒冷的样子,终是把那一点戒备和顾虑都扔下,再次拉开他的被子,钻入他怀中。
她陷在他怀里,紧紧搂着姜淮,心跳有些加速,勉力定了定神,问道:“还冷吗?”
少年抱着她,掩下眼睫,勾了唇,不知道是不是柳依云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声音里都泛了一点笑意:“不冷了。”
柳依云落在他怀里,离得极近,唇贴上他的衣襟,沾染上他的温度,她面上有些发热,兀自镇定移了移位置,末了又想起,他这人现下娇气孱弱的不得了,冷热都不行,便又仰头嘱咐了一句:“觉得热了受不了了就推开我。”
“嗯,”姜淮应着将她亲密抱在怀里,垂眸趁她不注意、无所察觉,偷亲了亲她的发,不自觉牵了牵唇,复述道,“热了我就放开你。”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他根本…,没有热的时候。
*
次日晨曦。
柳依云,还是从姜淮怀里醒来的。
她醒来时青丝稍乱却愈显漂亮。她从姜淮怀里脱出去,坐于床上,有些初醒时的懵意和茫然,感受着身上沾染的草药的甘苦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成这样了…
她咬了咬唇,心中慌乱。
最糟糕的是:…她好像,越来越习惯姜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