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束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其实,只有惶恐。
她越纯洁,他就越觉得自己肮脏。
他喜欢她,想留住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留住她。他身上没有一点优点,所以他只能用最下作的手段,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他糟透了。
他像是待在黑暗里的生物,从身到心都是脏的,是见不得光的。
可他偏偏又喜欢光。
是挺可笑的。
他坐在柳依云门外,笑了笑,知道自己该走,可又偏偏,又舍不得。
他又再推门进去,坐回门里。
柳依云刚捧上药,没一会儿,就见他回来了,坐在门边上,像一条落魄的狗,但极为漂亮。
他看上去心情真的很不好。柳依云想。
她瞧了他一会儿,可他也垂着眼睫并不看她。她抿了抿唇,搅了搅药碗,开始喝药。
一勺两勺。
她笑了,“姜淮,”她说,“你的药怎么是甜的?”
真的太甜了,一点草药的苦味都没有,她原本觉得这药太烫,拿着勺子喝,一勺一勺会很苦,结果入口却是甘甜的,还不是古怪的甜,几乎算是糖水。
听见她笑,那少年才抬了抬头,也跟着笑了笑:“我怕你不喜欢,就加了糖。”
柳依云有些无语又好笑,提醒道:“可是,有的药掺了糖,药效会大幅下降的。”
“那我喝这个药有什么用?”
而且你还加了这么多…
姜淮慢慢垂下眼,温柔道:“不会。我已经试过了,有效。”
他太笃定了。
柳依云沉默下来,缓缓咬了唇,突然问道:“你拿自己当实验了?”
“嗯?”姜淮有些不理解她这话的涵义,但仍是慢慢道:“嗯。”
柳依云唇咬得更紧了,“喝了几次?”
这近乎不掺药的口味,绝不是一次就能调好的。
姜淮垂着眼,慢慢道:“五六次吧。”
他抬眸看向柳依云,安慰道:“效果没降。”
柳依云没说话。她突然放下碗,又看了看姜淮。
少年坐在地上,被笼在昏黄色调里,暗暗沉沉,低垂着眉眼,其实并不狼狈。但柳依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在梦里瞧见的姜淮过去,他也是这样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屋子里,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瞧着门的方向,受着无休无止的虐待,一碗一碗地喝着药。
明明知道,现在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但柳依云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她看向姜淮,手指抵在褥单上,轻声道:“姜淮,你别坐地上。”
她说,“你过来。”
姜淮抬头,眸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色彩,浮出一点自甘堕落、自我唾弃的微笑,“柳依云,我很脏的。”
他说,“我不干净。”
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坐在地上,所以不干净,还是在说,他这个人就是脏的,不干净的。
柳依云莫名其妙的,眼里就氲了一层泪,她咬了唇,很坚持:“你不过来,那我就下去。”
于是那少年终于听话地走过来了。
他站在柳依云身边,站得很直,低睫瞧着她,几乎算是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但就是不坐她的旁边。
柳依云抱着他的腰强行让他坐下去。
他身上的甘苦香笼了她一身。她以前极爱这个味道,但现在却是极恨的,因为她知道这个气味是怎么来的,是他常年累月一碗碗药喝出来的。
她眸色愈发朦胧,捧上他的脸,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不要再喝药了。”
声音泛着气音。
姜淮只伸手擦了擦她睫上水气。
直到她又唤了一声:“姜淮。”
他才道:“好。”
“以后也不要老哭了。”
他瞧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