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还是在进行,永无止境。
上古魔气看着愈来愈沉默、让它越来越无法理解的姜淮,曾忍着心惊肉跳,委婉地劝说过:“其实,姜淮,你可以出去的。”
何必要在这里受这种罪?这么执拗。
但那孩子只回了它一句话。
他说:“魔气,如果我出去了,你就自由了。”
于是上古魔气沉默下来。
它看着那孩子在被诸多法阵笼罩着的暗沉黑暗里,垂睫,慢慢笑起来,说道:“只有我待在这里,你才会留在这里,无法逃窜,无法伤人,你怕被秋司水发现异常。”
“魔气,不止是我不想让她知道你的存在,你自己也不想。你怕被她发现。”
“而你也不想离开我,你不想放弃控制我。”
“所以我留在这里,我受到了制遏,但你也一样受到了抑制。”
“我待在这里,你便会安分守己,不敢害人也不能害人,你怕被他们发现端倪。可出去了,就不一定了。”
“魔气,”他轻飘飘的,一针见血,“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低垂着眼睫,长软睫毛下,掩着的是一双形状美好的、漂亮的、疯狂的、压抑的、不屑的、怜悯的眼,“和我一起无穷无尽待到末日吧。”
他说:“魔气,和我一起下地狱。”
他语气实在是太渗人,思维却又极其清醒,上古魔气难得被震慑到了,许久,居然都没能开口反驳,狡辩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它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到最后,居然都没能开口。
发觉姜淮改变的,不止是待在他体内,与他朝夕相处的魔气,还有愈发常来看他的秋司水。
于是,在惯常遭受虐待时,姜淮便瞧着她,朝她笑了一下。
他如今已经能瞧出以后容颜稠艳的样子,清俊秀气,发色如墨,直勾勾瞧人笑一下,其实是很动人很好看的。
但是秋司水,后退一步,眼瞳里极力掩饰,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惊惧。
所以姜淮想,有的时候,人真的是挺奇怪的。明明是她对不起他,她做了亏心事,那份无法弥补的愧疚和后悔,最后却会让她这个加害者愈发的厌憎和惊惧他这个受害者。
不过,她确实也没怕错。他体内确实有上古魔气,他确实也是开启魔界之门的‘钥匙’,这些,他都没告诉她。
所以某种意义上,她怕得也没错。
于是他稍阖眼眸,又抬起,再朝她笑了一下,继续看着她眼底的惊怖加深,几乎快浓为实质。
他觉得可笑,又着实觉得,…无趣。
无趣。
太无趣了。
他的笑容根本没有任何含义,可她却怕成这样。
两次了。
无论是在玄清阁灌木丛后,他朝她的笑,还是现在,他对她的笑,都完全没有任何恶意,但她却像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面上神情装都装不了。
所以人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任凭被偏见的一方怎么努力,怎么向好都没有用。到最后,那些挣扎和努力,落在对方眼里,只是加深了对方的成见和偏见,坐实了自身的缺点和缺陷,愈发惹人厌。
越努力,越叫人厌弃。
多么神奇。
姜淮想,她现在这么怕,一定会想办法尽快除了自己。
他摸上自己的锁骨,像隔着锁骨摸着自己体内那个不安分的‘宠物’,慢慢地问道:“魔气,你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