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时,苏清晓彻底理解了苏晋,他当日应该也是这样送陈频离开的,后来陈频没有再回来,苏晋就躲了起来。
苏清晓觉得若没有陈京观按在他身上的这根重担,他也会做出和苏晋一样的选择。
“我喜欢你。”
见苏清晓许久没有回答,席英冷不丁开口,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苏清晓听到了。
苏清晓惊喜地侧身望她,席英的神色却沉了沉,“可我首先是席英,其次是平远军的将军,然后是陈京观的妹妹,最后才是你的爱人。这样的顺序你可以接受吗?”
苏清晓点头,他望见席英脸上晕起一片红潮,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头看了看周遭的士兵,看了看她曾经徘徊过的鬼门关。
“那我们说定了,此时进去无论陈京观是生是死,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下皇位。等一切结束,你做帝师,我做将军,然后我跟你回家。”
席英说完后没有给苏清晓任何回应的时间,苏清晓见她如猎鹰一般快速俯冲,她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夺阙州,立新帝!”
清晨的迷雾里,席英的声音像是突然洒进来的晨光,那些士兵在半梦半醒时分猛然睁眼,他们还没看清形势,却看清了席英奋不顾身朝前冲的身影。
苏清晓感觉自己在不合时宜的傻笑,很快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嘴角,招呼着穆晓山,号令全军朝崇明殿进发。
“夺阙州,立新帝!”
一声声呐喊中,由西芥士兵临时组成的平远军让席英以为那群人又回来了,她拼命厮杀,看着眼前血流成河,可她也慢慢泪流满面。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失去了太多了,其实席英早就没有力气了,可那些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面孔拉扯着她,她举起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背后为她助力。
“我果然没看错你。”
是平大哥,席英笑着叫他,可平海摆了摆手让她继续前进。
“小家伙,做得不错。”
是董叔,席英一遍遍呼喊着董辉的名字,可董辉笑着再也没有说话。
“我们家那小子好福气。”
是苏大人,席英嘴上念叨着“好久不见”,一瞬后苏晋没了踪影。
“带他回家。”
是温伯父,席英望着他,好像能想到陈京观老了的时候,她笑着说“好”。
还有许多许多人,他们在不远处看着席英,席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和陈京观不一样,席英觉得自己这一路虽然过得苦,还险些好几次丢了性命,可她一直在得到,她收获了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爱。
不知不觉,席英又想到了丛春晓。那一刻,她发誓一定要活着回到西芥,然后带着另一个自己也感受一遍幸福。
这场仗不是席英打过最艰难的一场,比起当初在朔州,亦或者刚结束的盛州之战,拿下阙州可谓是轻而易举。
在西芥兵天然的体型优势下,再加之数倍于敌军的规模,阙州的城门破了。
在推开那扇“无官令者不得入内”的大门时,席英释然地笑了。
三年前她不知道对着守城的士兵磕了多少头,也不知道有多少支箭擦着她的身体飞过,那扇门屹立在她面前岿然不动,她好恨啊,可她浑身上下也只剩一颗充满恨意的心还在跳动。
今日,在她手中宝剑的引领下,她身后的士兵势如破竹,那扇困了她三年的门被她亲手推开了,这阙州从此以后任她行。
“萧祺栩!”
席英转头喊了一声,萧祺栩忙应答道:“在这呢!”
萧祺栩穿过拥挤的人群,和席英并排朝崇明殿走去,苏清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二人身后,他望着意气风发的席英,满心满眼都只有意气风发的席英。
“今日我能挥刀送你入崇明,明日就能乱刀除暴君,我不是陈京观,我对你没有所谓的兄弟情深,我信你,只是因为他信你。萧祺栩,记住今天的一切,我要你做一个堂堂正正为天下人的皇帝!”
“好!”
少年脸上是用之不竭的明媚,席英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松了一口气,她侧身时能看到苏清晓的马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她嘴角不经意沁出一抹笑。
“还有,”席英压低声音,“我不希望‘深恩几近仇’的故事在你们俩身上上演,你要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如果你和他终有反目的那一日,我带来的军队我会全部带走。”
萧祺栩咬着嘴唇嘟囔了一句“知道了”,席英嫌他回答得不够干脆,命令他重新再说一遍。
“知道啦!以后谁敢欺负我的老师,让他先来问问我!”
少年人的话在风中吹向这阙州城的四面八方,也好似飞过了崇明殿的玄窗,陈京观看着失魂落魄的崇宁,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怜悯。
“算起来,我也该跟着萧祺栩喊你一句姑姑。”
陈京观的手大力撇开了崇宁颤颤巍巍握着的刀,那把刀落地的同时,崇宁也跟着坐倒在地上。
“姑姑,没有说过女子不可以当皇帝,我见过翱翔在天际的玄鸟,她一点也不比神龙差,可你不该什么都想要。你渴望着亲情,却又亲手送走了所有亲人,你渴望着皇权,可骨子里又看不起自己。这当然不怪你,可你做过的事,你就该受着,这叫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