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还有一点就完成了,做完这个我就走。”
温屹书笑了笑,递给他一杯温水:“怪不得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踏实严谨,行,你忙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实验数据收集整理完毕,白南站起身活动脖子,看了眼时间,七点过五分,手机被调成静音模式,这是他的习惯,除了陈阮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再没其他消息。白南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有些走神。
“发什么呆呢?”
白南回头,温屹书站在他身后,他已经换下实验大褂,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高大挺拔,见白南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温屹书转了转实验室钥匙,笑着说:“我还没那么资本家,除夕夜留师弟一个人加班,自己回家过节。”
白南以为他早走了,没想到他等到现在,连忙收拾东西:“不好意思师兄,让你久等了。”
温屹书拿起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家。”
白南:“不用了,我可以搭公交回家。”
温屹书看了看表:“今天节假日,这个时间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司机师傅们也回家过年了,我估计不好打车。你不用觉得负担,老师让我照顾好师弟师妹们,要让他老人家知道,肯定要训我,再说你也是来实验室帮忙。”
白南推拒不掉,只好跟着温屹书上了车,跟他本人反差很大,温屹书的座驾是辆黑色大G。
温屹书一下读懂了他的眼神,好笑地说:“这么惊讶干什么,在你眼里我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上车吧。”
温屹书实在是个很妥帖细致的人,一路上气氛就没有冷下来,他涉猎的面很广,平时会爬山露营极限运动,加上博闻广识,和他聊天很舒服,白南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很多。
温屹书看着后视镜,对白南说:“听说你拒绝了院长,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保研是很好的选择,当然,以你的专业成绩完全可以冲击top2,但是老师是这个领域首屈一指,如果你想在继续深耕这个领域,不会有比留在T大更好的选择。还是说,你有别的想法?如果是有经济上的顾虑,我可以帮你申请补助。”
他当然知道霍留芳教授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当初考入T大,他完全是冲着霍教授来的,霍教授是他崇拜敬佩的学者。能够成为霍教授的学生,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白南眼神一紧,捏了捏手指:“温师兄,我不打算考研。”
温屹书诧异地看他一眼,无论是专业成绩还是来他们团队当实习生,完全是考研的路子。路灯交错的阴影落在白南素白的侧脸,消瘦苍白的青年,眼神隐约有些寂凉。
温屹书心底一动,说:“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如果我解决不了,老师或许可以,不瞒你说,老师很看重你,知道你拒绝了院长很惋惜,走之前特意交代我问清楚原因。”
霍留芳这样的学界泰斗,高端技术人才,深度参与了很多保密级的项目,经常全国各地飞,走之前特意交待温屹书,可见对白南很看重了。
白南霍然抬眸,眼睛熠熠放光:“霍教授、他真的这样说?”
温屹书被他的眼神怔了一下,回过神笑着说:“是啊,老师得知你拒绝他的时候很失落了一阵呢,还念叨着现在的学生都不认识他这个老头子了。”
白南倏然抬头,眼神透着急切:“不是的!霍教授是我很敬佩崇拜的人。”
温屹书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有时候显露出超出年龄的成熟淡然,有时候又出乎意料的纯稚:“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打算读研了?”
白南亮如星子的眼眸转瞬暗淡下来,温屹书下意识觉得可惜,没等他辨别出这情绪从何而来,就听见白南说:“家里欠了很多债,要早点出来工作。”
车内沉默下来,如果是现实条件不允许,他确实不好再劝了,看来老师注定要失望了,温屹书觉得可惜,面上还是笑容不变地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嘛。”
温屹书把白南送到家,白南下车道了谢,等到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温屹书拨通电话说:“老师,恐怕你要失望了,小孩不打算继续读研,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
白南走进家门,家里灯火通明,隐约有笑声传出来,白南眼神冷下来推开门,陈阮赶紧从座位上站起,嗫嚅道:“哥······”
白南故意不看忐忑不安的陈阮,把目光房子陈建身上:“谁让你进来的?”
陈建眼睛一竖,把酒杯放到桌上:“你个小兔崽子,凭什么管老子,这是老子的家,老子想来就来!”
白南把围巾摘下来,目光平移到陈阮身上:“你放他进来的?”
陈阮眼神躲闪移开了视线:“他过来敲门说大过节的没地方去,我就······”
后面的话不需要听,白南已经明白了,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当儿子的见不得父亲没地方去,倒是父慈子孝和睦融融,他反倒成了破坏别人家庭和睦的坏人。
白南不惯这毛病:“陈阮,这个房子是我租的,现在我不欢迎这个人,请他出去。”
陈阮为难地站在原地,陈建把筷子摔到桌子上:“小兔崽子,你敢撵我出去!你凭什么!”
白南解开袖扣洗手,语气平静:“当年你为了躲债离家出走,讨债的上门要钱找不到你,把家砸了,这个房子你当时租到年底,早就到期了,后面的房租都是我交的,租赁合同上承租人写的是我,就凭这个,可以么?”
陈建气得胸膛起伏,脸色发红,他少时上面有三个姐姐,是爸妈的老来子,宝贝得不行,后来成家,他在家里也是一家之主,没人敢忤逆他,活到这岁数,从来没在家里受过什么气,偏偏白南这个白眼狼废物敢指着他鼻子骂,真是养不熟的。
陈阮见白南脸色不好,走出来打圆场:“爸,要不你先走吧,哥这边我来说。”
陈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白南洗完手坐下来:“吃饭。”
陈阮惴惴不安地坐下,打量着白南的神色,小声说:“哥,对不起。”
陈阮聪明有余,但心太软,年龄也小,他不懂得陈建这样的人得寸进尺,被这样的人赖上,几乎没有好下场,看陈阮的母亲李芳芳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恶毒但不蠢,早早跑了,因为她知道,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只会越陷越深。
白南给陈阮夹了一筷子菜,抬眸,眼神平静通透,慢条斯理地说:“陈阮,你心里是不是怨我不近人情,阻挠你们父子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