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垂下手,我原先抓着他的衣袖,因他的动作也跟着落下来。
他问:“你希望我穿那件?”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像弹球一样,重重地砸到地上,高高地跳起。
什么意思?我希望师尊穿哪件,师尊就会穿哪件吗?
师尊……是特地穿给我看的吗?我这么想,会不会有点过于自恋了?或许师尊只是想要一个参考的建议而已。可是,万一呢?万一师尊就是穿给我看的呢?毕竟苍雪山上除了我和他……
我美好的遐想终止于想起还有一个宿炆。
啊,该死的。
我冷静了下来,尽可能客观地给师尊分析:“鲛纱属于防御类法宝,水火不侵,月光底下还自带光华,美得跟天衣一样,很衬师尊,师尊穿起来很好看。”
果不其然,我一夸师尊好看,师尊就板起脸说我:“轻浮。”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感觉师尊的耳朵尖泛着一点粉?
“但我还是更喜欢这件。师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穿的就是这一身。”我蜷缩起手指,嘴上说更喜欢这件衣服,心里却在说更喜欢穿这件衣服的人。
师尊没再回应我,只是走进船舱,随手撕开空间,取出那套我去器修山找人专门定制的茶具,开始煮茶。
于是我又猜到,师尊的心情不错。
按照我的观察,师尊会根据他的心情选用茶具,他心情特别好或者不太好的时候,就会用我给他定制的这套茶具,邀我陪他饮茶。
茶叶的香气溢满整个狭小的空间,我与师尊相对而坐,共饮一壶茶,好像回到了只有我与他二人的苍雪山。
“师尊以前进过灵水境吗?”
“进过。”
“灵水境是什么样的?我虽然听前辈们说过,但都是道听途说,还没自己进去过。上次灵水境开启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趴在桌上玩手里的空茶杯。
师尊按住我的手腕,将茶杯端正放好,给我倒茶。
他说:“鱼很好吃。”
我的耳朵动了动,回想起师尊第一次给我做吃食的时候,就是给我烤的鱼。
“师尊吃过灵水境的烤鱼吗?什么时候吃的?”我私心补充了一个问题,“和谁一起吃的?”
师尊握住我的茶杯,施法加热了茶水,浅浅白雾升起。
隔着朦胧的白雾,我看不太清师尊的神情。
“吃过。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师尊顿了顿,瞥了我一眼,“和搭档一起吃的。”
搭、搭档?!
当然,像师尊这样心地善良,爱锄强扶弱的剑修,有搭档也是很正常的。
我安慰自己要放平心态,坐直身子,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用余光瞄师尊,问:“听起来,师尊和那位搭档关系很好?”
师尊将加热过的茶杯移到我的手边:“嗯,出生入死,我在他在,我亡他亡。”
师尊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扎在我心上的箭,伤得我这样狠。
我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指腹感受到茶杯的温热,心里似有岩浆在翻腾滚沸,不爽到了极点。
出生入死?几百年前?那是师尊还未成名的时候,两人识于微时,必然感情特、别、好了。
“但也没有你和曲涵这样关系好。”师尊冷不丁提到了曲涵,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哪有。”我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和曲涵可没有“我在他在,我亡他亡”。
师尊:“你喜欢的人不是他?”
“当然不是!”我的眼皮跳了跳,原来师尊听到了我和曲涵说的“远在天边”,误以为“近在眼前”是字面意思。
空气安静下来,脑海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个问题——师尊也会在乎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捏着茶杯,想问,但又怕问出来会太明显,更怕这样的试探会得到一个让我失望的答案。
紧张、不安,掌心微潮。
我的世界爆发了一场战争,兵荒马乱,晕头转向,反观对面的白衣仙人,波澜不惊,问完我“喜欢的人”还能平静地饮茶。
真气人。
把我搅得乱七八糟,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看看不平静的师尊是什么样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放下茶杯,杯底落在桌面上发出一记轻响,就像砸在我的心脏,将它捶到地面上,踏踏实实的。
“比起曲涵,我更喜欢师尊。”我鼓起勇气,向旷阔的大海用力掷出石子。
师尊举着茶杯的手在空中一顿,杯中的茶水洒出来两滴,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
他抬起眼眸,与我视线交汇时,大海悄无声息地吞没了这颗石子。
“哦。”他应了一声,仿佛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而我的那些兵荒马乱,天翻地覆,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沉默了。
我气笑了。
师尊,我有点讨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