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轻笑:【证据?裴怀生所作所为便是铁证,每日子时,她都会来此重新下让你昏睡的法咒,你若是心存疑虑,不妨直接去跟她对峙。】
祂说完,钻进沈丘体内,再不出现。
是夜,月明星稀,一青衫女子踏月而来,衣衫雨露气息清冽。床幔间,一孩童呼吸缓缓,裴怀生坐到她身边,手掌蓄满浅浅光晕,覆上孩童额头,法咒浮动,一如往常。
裴怀生催动咒语,那团光晕眼看要没入孩童眉间,她屏息凝神,却在此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应着月色,那双眸子极亮,清清楚楚倒映出裴怀生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空气一时凝固,沈丘开口:“师尊,你在做什么?”
终于还是……
裴怀生闭眼,深吸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沈丘起身,重复:“师尊,你在做什么?”
她语气温和,似只是偶然梦醒询问,裴怀生目光却逐渐冷下去:“你知道了。”
“祂都跟你说什么了?”
看她表现,显然已经知道邪神存在,事已至此,沈丘也不瞒她:“祂说你给我下让我昏睡的法咒,还说你分明有将我们两个分开的方法,却视而不见。”
“师尊,是这样吗?”
裴怀生没有回答:“不论我做何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祂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沈丘。”裴怀生垂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邪神反驳:【仙君真会偷换概念,她当初引你进洞从本质上来讲也只是给了你一个探查真相的机会,当初命悬一线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正派仙首。】
【但是你信不信。】祂笑,【她能为你做的所有事情,也仅仅只是“不伤害”而已。】
沈丘没有理会祂,抬头迎上裴怀生的眼睛,屋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更衬屋中寂静。
“只要你解释,我就会信。”
回应沈丘的是如墨般晕开的符文,裴怀生眼里露出一点决绝,青绿符文浮现,雨打芭蕉般坠在沈丘身边,连成半透明屏障。
屏障盈盈,映亮床幔。
裴怀生话语艰涩,似有不忍:“天衍测试结束以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在此之前,不要相信祂说的任何话。”
邪神大笑起来:【看见了吗?这就是正派的处理方式,总是一脸正义地做着令人费解的事情。】
裴怀生抬手,沈丘便悬空而起。
绿色帷幕浮动,光芒乍开,一瞬过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房间很大,且茶水点心床褥一应俱全,没有限制沈丘的行动,仿佛只是度假时休息的旅馆。
但是,沈丘打开窗户和大门,从那一方方关口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如梦似幻,宛入镜中。人处其中,不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邪神的话里浮现出那么一点悲悯的意味:【真是可怜的孩子,你全心全意信任他们,焉知人家对你是否有所防备?】
金铃被沈丘缠在她发辫末端,此时,不知是否因为远离裴怀生,已经不会再因为邪神的话而响动了。
沈丘不回话,只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邪神感应到她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语调潺潺:【伤心了?】
【这可不像你,攻击我的时候气势汹汹,怎么只因为裴怀生的几句话便露出这样的神态?】
沈丘不想跟祂废话:“闭嘴。”
祂似是感到委屈:【你为这些不在乎你的人伤心,为何总是对我恶语相向?】
【你总是对我心存芥蒂,但是沈丘,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活下去,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可你在做什么呢?天衍容不下你我,时间一到,我就要被大阵除去,而你也会顺带变成彻头彻尾的废人。】
【难道你是可以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救世主吗?】
自然不是,若她是这样的人,便不会有最开始的挣扎动摇了。
邪神自然知道她不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祂曾经看到过不得了的东西,那是沈丘跟谁都没有提及的过去。
【他们不仁在先,你便不义在后,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总好过枯守于此,被动等待自己的命运。】
沈丘动了:“……以怨报怨?”
是了,以怨报怨,向来如此,这才是她一直奉行的准则。
云厌洲那套修心法,终究还是不适合她。
“我应该怎么做?”
【想要一个人感到痛苦,便要毁掉她最在乎的事情。】
门窗镜中身影重叠,沈丘闭上眼睛:“天衍大测。”
只是,她如今被困在此处,已经不能再与外界接处。
镜中,沈丘抱剑而坐,身侧黑雾重重,蛰伏在侧,几乎要将她吞噬:【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