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以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迟迟让温初难以接受,她的灵魂似乎先一步她的躯体死去。
她发烧了整整一周,在医院挂水了一周,她想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
苏蓓守在她的床前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拭着眼角不断溢出来的泪水,紧紧皱着的双眉意味着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此刻温初的脑海之中,梦境和记忆交织之着,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拟。
她突然剧烈摇着脑袋,潜意识听见有人在叫她。
是岑以安吗?
不会是他的,他已经不在了。
是谁,苏蓓,还是温有光,还是许思齐。
她像是一颗想要冲破土层的野草,拼命地睁开束缚,在一瞬间里,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眼角舒润又酸涩,他看见苏蓓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看见她醒过来之后,甚至哭出声音来,“初初,你醒了?”
温初脑子里像是被人狠狠用力搅拌过一样,所有的神经乱成一团,她半眯着眼睛看向洁白的天花板,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嘴巴早就干得说不出话来了。
苏蓓给她喂了水,她的喉咙才得以缓解过来,她尝试着说道:“妈……”
苏蓓一把握住她的手,抱着她哭,道:“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温初醒过来之后,一直看向窗外发呆,她不吃不喝,连苏蓓喂到嘴边的水果也忘记张开嘴巴。
苏蓓眼圈红红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呀,多少吃点东西啊,不吃身体怎么熬得过来。”
温初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那是一片澄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天空,春天已经悄悄来临,而那个人,好像永远留在了冬天。
温初回家路上路过了月儿弯巷,她让温有光停在巷子口,下了车,走了进去。
苏蓓想要阻止她,却被温有光拦了下来,他对着苏蓓摇了摇头,示意跟在她的身后。
这条路温初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无比熟悉,但是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她来到一栋居民楼前,却站着不动,愣愣地抬头看。
这条冷冷清清的巷子会在十年后因为城市布局的改造而蓓拆除,变成一个大型商超。
而中间的那棵五六个人都抱不住的香樟树,也在机械臂的推倒下,暂停了自己的生命。
阳光刺进温初的眼睛里,她却没有觉得疼。
她再一次低下头的时候,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岑盛宇。
他一夜白了头,像一个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他一夜之间老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温初在医院里疯狂质问的模样海深刻印在岑盛宇的脑子里,他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
苏蓓和温有远远地站在温初的身后,看见她突然朝着一个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往回头。
没有人看见岑盛宇在看见温初鞠躬的时候满脸的崩溃,他想上前请求温初,再骂他一顿,甚至打他都可以,可是温初决绝的背影让他追不上,踉跄几步,甚至差点摔倒。
温初没有回家,而是走去了巷子附近的文化广场,路过以前两人一起等红灯的报刊亭,又走去了师源面馆,。
她站在门口,老板就认出了她,对着她说道:“今天还是鸡蛋面加卤蛋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吃,你的同学呢?”
温初鼻子骤然一酸,她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道:“他没来。”
“那你还吃面吗?”老板一边忙活一边说道。
温初愣了好久,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温初悄无声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自己的床上,不一会儿,静默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声很小的呜咽声,接着是抽泣声,最后变成尖锐的哭声。
苏蓓和温有光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温初的哭声像是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地划破他们的心,苏蓓扑在温有光的怀抱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温初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累了闭上眼睛又开始做梦,梦见了岑以安,梦见了蓝盈,梦见了月儿弯巷被拆迁的那一天,她被一辆车撞飞,随后回到了十五岁。
这个梦境像一个循环,她被撞飞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会回到十五岁,而在十八岁那年,眼睁睁看着岑以安再一次离她而去。
温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的脸上、脖子上满是泪痕,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她踉跄着站起身,打开门朝着卫生间走去,却看见客厅里留着一盏昏暗的灯,苏蓓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不放心温初,一直在她的门口守着她,,到了后半夜,才做到沙发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温初走过去帮她盖被子的时候,苏蓓突然睁开眼睛,“初初,你醒了?”
她这几天失魂落魄,苏蓓也没好到哪里去。
温初哭,她也在哭。温初整夜整夜睡不着,苏蓓也没睡过一个安慰的觉。
她看着苏蓓眼底泛青的黑眼圈和铺满血丝的眼睛,那张因为照顾她而变得憔悴的脸,此刻布满了担忧。
温初的心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她嗫嚅着说道:“妈妈,我肚子饿,您能给我煮碗面吃吗?”
“哎,好,你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