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拉对此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意。可是小汤米急坏了,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晦天使女孩的袖子哭道:“求求你,帮我把小金变回来吧!它现在这个样子……都怪我,就不应该让它变的,它原本的样子就是它最好的样子……”
卡梅拉扯了扯嘴角,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哭哭哭,哭什么哭?又不是你的狗死了。要它变的是你,不要它变的也是你。”
“求你了——!”
小汤米被她用力一拖带倒在地,膝盖被碎石划破,但此时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匆匆跪起来,抬起含泪的双眸,哀求地凝望着卡梅拉。
“我知道错了,小金就是小金,我再也不要求它和猎魂兽一样了!”
卡梅拉叹了口气:“等你们离开这里,魔法就会解除,它自然会变回原样。”
“太好了!谢谢你!”小汤米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紧抱住晦天使,几乎抱得她透不过气。她生硬地在男孩肩上拍了拍,作为回应。
等到男孩终于将她松开,她却脚步一踉跄,险些摔倒,赶紧扇两下翅膀保持住平衡,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十分奇妙。
她故意不看他:“你们上面的人,都这么喜欢拥抱吗?”
“只有亲人和朋友才会这样抱,”小汤米有些扭捏地答,“还有就是两个相爱的人。”
约书亚忽然想起昨天在办公室里那个叫崔斯坦的亡灵给自己的拥抱,那么拼尽全力,指甲都抠进了肉里,就好像他是一个梦,稍一松懈便会转瞬即逝,难以挽留……想起他不着边际的言语,想起他的眼神——苍凉而绝望,仿佛盛满思念。难道他真的应该在自己空白的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曾经是他亲密的朋友,甚至是恋人?
你是我住在树梢的星星,是驱使我向善的戒尺,是赐予我勇气的利剑,是教会我奉献的爱人……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梅拉问:“你们都有朋友或爱人吗?”
小汤米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朋友,现在多起来了。喜欢的人——嘻嘻,暂时还没有。”
娜塔莎扶着小汤米的肩笑道:“不过很快就会有了,近在眼前。”
晦天使似乎陷入某种沉思,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如果有机会,我想到上面看看,看看你们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有多么不同。她想。
“在这里你没有朋友或喜欢的人吗?”小汤米天真地问。
“没有,只有母亲和兄弟姐妹。”卡梅拉又恢复了她那副冷酷的派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有晦天使都是兄弟姐妹,我们都出生在这里,拥有同一位母亲。”
“路西法?”
“没错。”
这条信息属实让在场四人都吃了一惊。
“那你们的父亲呢?是都出自同一个父亲,还是同母异父?”马克关心起晦天使的血统来,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路西法到底有过几个男人。
“我们没有父亲。”卡梅拉平静地说,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的愤怒,“在这里谁都没有父亲,我们是母亲所生,关父亲什么事?我一直搞不懂人类为什么一定要有父亲?”
“可是没有父亲,你们母亲又是如何受孕的?”娜塔莎问。
“她自己就能怀孕,只不过生出来的都是男孩。如果她事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就是女孩,比如我。”
“那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父亲?”女特工追问。
“因为父亲是谁根本不重要啊?母亲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孩子她的父亲是谁,因为他只是她借来让自己生女儿的工具,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无关紧要也微不足道,她根本懒得记住那个人的名字,就算告诉了我们也毫无用处。”
一时间,没人答得上话,一行人在沉默中走了很远,直到小汤米忽然开口。
“可是如果你没有爸爸,谁来帮妈妈洗碗呀?”
卡梅拉愣住了:“洗碗?那是什么?”
“洗碗就是——一家人吃完饭以后,把脏盘子用水和肥皂冲洗干净。难道你们都不洗碗吗?”
卡梅拉又一次露出好奇的神情:“洗碗,很难吗?”
“不难,就是很需要决心。我爸爸偷偷告诉过我,其实没有人喜欢洗碗,他也很讨厌做这件事,但是他必须得做,因为只有他做了,妈妈和外婆才不用做。”
晦天使一声不响地低头咬指甲。一部分的她开始想象起尘世间普通家庭的生活,另一部分的她仍然带着晦天使的倔强。
半晌,她抬起头,不服气地说:“如果,母亲需要洗碗,我会帮她,不需要父亲。”
他们继续沿着岩浆河朝前走,关于黑尔的风土人情,他们不问,她也不说。
一路上遇见过许许多多的晦天使,几乎清一色都是女孩,所有人看见卡梅拉都会主动打招呼,然后以怪异的眼光盯着她身后那些人。
这时候她就会说:“嗐,游客。母亲叫我带他们四处转转。”
他们看见晦天使将失德的灵魂赶进牢笼,然后两人一组,将笼子挂到吊桥下面。她们的翅膀大多是深深浅浅的灰色,也有几近黑色的,翼展普遍要比潘瑞戴斯的大天使小上一点,但似乎非常灵便,在岩浆河上一掠而过,就像一只只轻捷的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