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想再诓我,这么多天过去连个人毛都没见着,真当我年纪大了好糊弄?”
叶起拉着裴序刚到台下就见到这一幕,她不由疑惑,这位姑祖母最是疼爱慕容嫣,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可是少见。
正在此时,就听一阵似欢快似痛苦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唱着歌。
“我是一个大菠萝!大菠萝!喜欢喝水喜欢土!每天吃屎乐悠悠!乐!悠!悠!”
“咦嘻嘻嘻嘻——”
镖师们脸色齐齐一变,其他人被歌声吸引不约而同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大笑地唱着歌,边跳边脱衣服,边脱还边往人最多的地方跑,眼看着就要把裤子也脱了。
叶起皱着眉头,这疯男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正冥思苦想,眼前突然一黑,有道身影挡住了视线。
“别看,伤眼。”
叶起扒拉着裴序的胳膊,正想说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男人,就听姑祖母一声呵斥。
“给我捆了!小丁干什么吃的,居然没看住!”
脱衣男还没跑到他们面前,镖师们便呼啦一下冲过去。
姑祖母冷笑道:“慕容嫣,你非要向着老东西,倒是全然不顾我们了。你看看这蛊,再不解开人还能要吗?!”
慕容嫣苦笑道:“姑祖母,您就算是上山去,三爷爷也不会放人。为今之计,只有嫣儿出面多走两趟。三爷爷一向疼我,应当会……”
姑祖母烦躁至极:“我跟你说不清楚!”
她大手一挥,猛地一跺脚,整个人身轻如燕凌空飞起,双腿一摆,踩着慕容嫣的肩膀就跳了过去。
“我看谁敢挡!”
老家伙身手灵活,出招角度刁钻,镖师令一会变成长剑一会变成匕首,变化多端难以抵挡。
护卫们叫苦不已,只得努力挡住缺口,不让她突破重围。
镖师们捆了疯男人,正好赶来,急忙加入混战。
绿袍护卫们不敢动真格的,不过眨眼间便被冲散了。
“小的们!随我铲平青城山!”
“嗷嗷嗷——”
一众镖师兴奋地跟上跳跃的姑祖母,一行人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慕容嫣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愁容,默默抹了把脸上的灰,刚才一片混战,脸都不知道被谁踩了。
“小嫣,你没事吧?”
慕容嫣转过头,就看到叶起一脸担忧地跑过来。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哀嚎一声就要抱住人求安慰。
“看来是没事。”
裴序侧身一挡,倏地倒转长剑,嫌弃地用剑柄推开那人。
慕容嫣哀怨地看着叶起,悲悲切切:
“夫君这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
她说话颠三倒四,一会自称夫君一会便又成了叶起的娘子。
裴序眼角抽动,压下将剑锋对准此人胸口的念头。
叶起眼神无奈,而后认真道: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能帮忙绝不含糊!”
慕容嫣微微一怔,【别担心,我定会护住你兄长。】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她心下蓦地一酸,被长辈们折腾了十几日的人,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
如果说叶起和裴序是江湖有名的死对头,那么门派间有名的死敌,便是虎威镖局和青城山。
一个在云渺镇最南边的山头上,一个在镇子最北边的街。
两派自创立以来,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干仗的频率并没有如今这么频繁。
直到二十年前,青城山的莫同尘和虎威镖局的少东家定下亲事,却又中途逃婚……
本想用这门亲事化解昔日仇怨的两派,直接成了死敌。
开始,青城山自知理亏,那些道士们便收了脾气处处忍让。
可斗了一辈子,谁能一直忍?
最终还是在忍耐中爆发了。
叶起说云渺镇都不是省油的灯,便是因为她没来几回,次次都赶上全镇范围内的群架。
不过,这两日干仗的频率更是创下新高,突破以往几十年的记录。
走在街上一对上眼,镖师和道士就能拼个你死我活。
皆因十几日前,虎威镖局有个镖师走镖回来,突然开始每日不定时脱衣服跳舞狂笑。
大家以为人疯了,结果请了名医才知道是中蛊。
苗疆蛊毒除了医仙丰荣,中原无人能解。
正在总镖头一筹莫展打算干脆带着人去趟苗疆时,有人看见一个苗疆打扮的男子,趁着夜色上了青城山。
总镖头知道了消息当即告诉姑祖母,姑祖母登时大怒,带着所有镖师浩浩荡荡闯入道观,直言青城山使阴招,下蛊害人。
青城山掌门当即翻白眼,多大脸?谁都想害你们!?
行吧,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叮铃哐啷一顿乱战。
从此,不是姑祖母去找三爷爷打架,就是七舅姥爷去找五姨母争斗,陈年旧怨全都借此爆发出来。
慕容嫣哀叹每日不是去安抚哪位长辈,便是去劝另一个下手别太狠。
结果每次都被长辈们当撒气包,训了个灰头土脸才放人。
一连十几天,天天睡不了个全乎觉。
叶起听了不由叹气。
慕容兄妹是二十五年前,一对镖师和道长私奔后所生的孩子。
那两位生完孩子就跑,把慕容嫣扔在青城山,慕容策扔在虎威镖局。
得亏留下了镖师不离身的镖师令和道长的太极剑,不然俩孩子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两大门派从此因为有了这对兄妹,发现彼此还沾亲带故。
所以有个什么事,兄妹出面倒也很好劝和,毕竟自家孩子面子得给。
直到这次。
慕容嫣想起近日折磨,慕容策又远在京城帮不上忙,不由悲从中来:
“叶子啊,你带我走吧!这云渺镇是真待不下去了!”
她又要冲过来抱人,被人一剑挡开。
慕容嫣心里憋闷,干脆抡起流星锤和裴序打了起来。
裴序护在叶起身侧,脚下不动,只挥舞着左手剑,见招拆招。
叶起看出两人没动真格的,便开始细细回想。
镖师,蛊,苗疆人……
再加上刚才那个男人的脸……
她脑中灵光一现,高声道:“姓裴的!咱们的蛊说不准能解开!”
慕容嫣惊得回头:“小叶子你也中蛊了?”
裴序正好收回剑,眉心微蹙道:
“苗疆的蛊,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山上的未必是他。”
“咱们得去确认一下,因为那个脱衣服的蛊,就是苗疆少年下的。”
叶起便将当日在面馆的事和长相守的事一并说了。
慕容嫣听得是惊呼不已,视线忍不住在两人手腕间的布条飘移,喃喃道:
“原来是因为蛊,我当是二位的情趣,一直没好意思问呢。”
叶起:“……”
裴序:“……”
慕容嫣又摇摇头:“现在大家都不肯退让,尤其是三爷爷,任何人面子都不给。想见那苗疆人怕是难。”
三爷爷便是青城山现任掌门,也是莫同尘曾经的授业恩师——段清风。
叶起皱眉,那位姑祖母已经是镖局里甚至江湖上辈分最大的前辈,她出面都不行,两个江湖小辈说的话人家能听?
正在这时,裴序的声音悠悠传来。
“有一件事,若是告知两派掌门,定能让他们暂时放下宿怨。”
叶起见他眼神闪过一丝狡黠,顿时心下了然,不由笑道:
“姓裴的,还是你够狡猾。”
慕容嫣不知道两人打得什么哑谜,但她尽知江湖事,寒霜剑说这句话,那便是有了对策。
毕竟是十三岁便在诗文上赢过忘智的人。
不过慕容嫣还是纳闷道:
“小叶子,这是夸人的话吗?”
叶起挠着头傻乐,又被慕容嫣抱住一顿揉。
因为此人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某人默默放下了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