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瑜走出来将门关上，重重叹了口气。

“他们，能和解吧？”

“说不准，恩怨痴缠了这么多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溯黎以仇恨为动力活下去，宿溪却始终抱着愧疚和那份投射在溯黎身上的责任为生。”

“当有人告诉你，你百年来的坚持和怨恨都是错误的，你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也是却是刺向自己的刀，一时的确很难以接受。”唐梓娴望着紧闭的屋门，开口道，嗓音却带着沉重的沧桑。

林知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将视线放在关上的木门。越清站在唐梓娴旁边，他嘴笨，心里虽有千翻百转，却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褚玖则是低垂着脑袋，靠在一旁的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屋里屋外都陷入沉默，连空气都凝滞下来。

“所以，当年，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还让我活下来，还让我……知道真相。”溯黎尖声叫着，可是说到最后，语气却又软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因为……”

“我是你的家人。”溯黎自然地接上宿溪的话。

只是下一秒，他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看着宿溪。

“那我爹我娘呢？你不是说他们是你最重要的家人吗？”

宿溪怔楞，他浑浊的眼睛痛溯黎对视，终是在他的不解中败下阵来，佝偻着身子，缓缓开口，“当年溯望的确是为救我而死，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来保全桃花村的准备。”

迎着溯黎难以置信的目光，宿溪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离开的那段日子，他以自己的血肉为引加固法阵，最后，他还将他的心脏与阵眼相连，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法阵便立刻启动，宛若固若金汤般，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陶芝在你爹同那些妖怪缠斗的日夜，大概预感到了什么，她将你托付于我，同村里许多的村民一齐去找溯望了。”

“最后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时你的情绪并不稳定，而且我想，强烈的恨意更能使你坚持下去。”

“你就这么喜欢被别人记恨的滋味吗？”溯黎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宿溪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不安地捏紧衣角。

“对不起……”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也不用再继续谈下去了。”

“我要去赎罪，虽然可能这一天来得太晚了。”溯黎淡淡瞥他一眼，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我跟你一起。”宿溪急忙道。

“不用，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溯黎撇过头，还是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宿溪刚要伸出去的手静止在半空，无力地落下。

破裂的关系就像被撕成碎片的白纸，即使拿浆糊将它拼好，依旧会有密密麻麻的纹路，昭示着它们曾经破碎的事实。

更不要说他们这样怨恨自责交缠多年的情意。

“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

溯黎不说，宿溪却能多少猜到一点，他想要赎罪，大概会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用极其痛苦的方法杀死自己。

“至少，在这之前，让我陪陪你好吗？”宿溪希冀的目光看着溯黎。

即使没有回头，溯黎也感受到宿溪的目光是多么的恳求灼热，仿佛将他的被都烫出了都，直击他的内心。

溯黎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思考。

“好。”

过了许久，就到宿溪早已失望地垂头，打算离开时，溯黎低声开口，小声地说了句。

如果不是宿溪耳力好且一直期盼着溯黎的回答，那声几不可闻的应声可能就此消散于空气。

宿溪虽然心里颇为激动，但他面上却只是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笑着笑着，眼里闪过了泪花。

“我告诉你，只能这样，想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

“……好。”

这样，他也很满足了。

门再次被推开，宿溪走了出来。

同之前进去面如土色的样子不同，此刻他的脸色虽然微微发白，但是能看出他眼里的亮光，以及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看来他们之间的谈话还挺不错。

众人悬起的心总算放下。

宿溪没想到他们还在院子里，想着刚刚屋里的谈话，他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

唐梓娴赶快上前要将他扶起。

宿溪却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唐梓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