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沈宴竹当即否定,“有什么不能?”
那层伪劣面皮终于因沈宴竹的这句话而撕裂,成了他飙升的导火索:
“你他妈的,别不识抬举,老子这是给你机会!”
大片黑影迎头而降,那股热流就快从沈宴竹的喉管奔涌而出,他十指用力向掌心蜷缩。
有那么一瞬,他唯恐面前阴晴不定的人一个清脆的巴掌甩下来。
梁立涛还真就挥起臂膀,“你要是不乖乖听话,信不信我——”
“你就怎样?”
预想的那扇掌掴没能到来,梁立涛那抹嚣张气焰被走廊尽头的不知名人影切断。
沈宴竹被那声酷似挑衅的音调舒了心,一颗鲜活的心又重新揣回胸腔内,只是那捏紧的手掌未曾松动。
“啧。”
威胁被人当众打断,梁立涛自觉很没有面子,黑压压的眉毛下酝酿着一场风暴,他歪过脑袋冲长廊那头的人厉声呵斥:
“喂你哪冒出来的,我和他说话有你屁事?识相的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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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这人说话真不中听。
“兄弟你有没有搞错,你在我十六班门口找茬,然后还让我滚?”
少年自阴影由远及近而出,楼梯口的微弱光亮照向他大半身形,规整的校服被他穿的极为不搭,领口向后外翻露出一圈半弧状纯白T恤。
沈宴竹瞧见那片黑影的臂弯里夹带着什么东西,尤为厚重。
那人就那么三步并着两步走,胯骨以下的腿修长,走过来也就几秒功夫,待他彻底露了相沈宴竹才看清。
夹在腋下的是一本书。
阮清聿将那本生物书调转方位,还不忘向他的好同桌抛个安心的眼神。
这眼神落在梁立涛那近视眼的眼珠子里变成了嘲弄,仗着身高优势立时要凑到阮清聿的跟前,谁料后者把手里握着的书支出来抵住他:
“哎等会儿,你可别过来!”
说罢还掩住鼻子佯装有什么难闻的气味飘来。
梁立涛条件反射当即就拽起衣领嗅了嗅,外套是刚洗过没多久的,隐约浮着淡淡的皂角味。
“你什么意思?”
阮清聿翘起眉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不待对方回,他自问自答,“晦气的味道。”
十六班是走廊尽头的班级,平日里除了去水房是没什么人往这边走的。
几个大男生从另一侧长廊有说有笑的路过,抬腿下阶梯时还意味深长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话。
三个人的站位堪堪拉成一条直线,以沈宴竹的视线看去,一晃眼只看得见梁立涛厚实的肩膀。
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梁立涛面儿上挂不住,方才升腾而起的焰气鼓胀整座胸腔。
他紧咬着后槽牙,粗鲁地一把挽起衣袖,两截粗壮的蜜色手臂撕破空气的阻碍,在昏暗的四周泛着冷色光泽。
青绿色脉络盘踞在紧致的肌肤内,宛如蜿蜒的毒蛇。
毒蛇嘶嘶的吐着血红的信子,萃满毒液的活物转睫间就要弹出去,它的周身乍然溜起一阵凉风——
“张牙舞爪”的动作随之停歇,梁立涛腕间覆上两抹微凉触感,不用偏头就知道是沈宴竹的手笔。
任何人的手法都没有那个人恐怖,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让阮清聿只怵江实瑞一人,而面前这个空有皮囊却没有悚然的内核。
阮清聿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做好了抵抗之力,但他却漏算了闷声不吭的沈宴竹。
曾几何时他也能激发出这样玄妙的力气,沈宴竹知晓他与这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实力悬殊,却还是想为之拼上一拼。
他不想把旁人牵扯进来,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增大。
梁立涛短时间里被搅得不耐烦了,使出比沈宴竹还要猛烈的力气挣脱开。
打出去的力量由于惯性偏移到沈宴竹的肩窝,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令他下盘不稳,被这蛮横的力道甩到侧面的墙壁。
“呃.....”
背部撞击在那面刻有陈旧划痕、涂满蓝漆的粗糙墙面上,右掌触及某处,微小异物嵌入手心。
沈宴竹忽略掉视野里的晕眩感,托着墙体勉强稳住身形,耳边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同桌!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宴竹很想启声说缓一会就没事了,眼前忽地卷起一阵风,梁立涛被阮清聿用肘间“钉”在墙上。
原本握着的那本书脱离阮清聿的掌控,无情地躺在地面,怒意夹藏在梁立涛的奋力挣扎里:
“向他道歉,别逼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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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墙边坐着的同学感受到墙体的抖动,纷纷出门察看。明蔷掐着点正要出去接热水,被冲出后门的同学引得频频好奇。
跨出门口一瞧可不得了,沈宴竹背对着他歪斜在一边,看样子状态不太对。
他聿哥满脸凶相,手肘紧紧卡着一个人的脖颈,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快说”“聋了”等字眼。
反观被卡着喉咙的男生,面中的眼镜滑稽的掉到鼻梁,二人气场不合,就那么钳制住对方谁也不肯让着谁。
硝烟还在逐渐蔓延,两颗心脏吊在半空中。
沈宴竹被一双稳而有力的手托起,他现在缓和过来了,对上明蔷那道忧虑的视线:
“竹竹你没事吧?”
脊背传来的痛楚在体内突突的跳跃,沈宴竹拍拍他的手背,“我没事,阮清聿那儿......”
撑场子的来了。
兰小喵率领一众“火车人”聚集到后门,玉指一伸都快杵到梁立涛眼镜片上了:
“怎么回事,哪个混球欺负我班的人?”
梁立涛眼仁一翻开始更换战术,因着颈部被拿捏只得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吐:“你、看看是谁....先欺负谁?”
兰小喵才不管那些,余光确认沈宴竹没事后,她才叉着腰打算好好跟这口吐莲花之人掰扯掰扯。
她从来就没看见阮清聿发这么大脾气,而这个外来客绝对触碰了他的逆鳞,难不成是.......
沈宴竹没想到事态过演变成这样,或许有同学害怕出事去找了谭雅诗和赖碧佘,她们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这事主要是那个人挑起事端,断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他向前迈上几步停在那道凝重的气氛前,目光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0274,不管你出多少价钱违规校纪的事我是不会碰的,”沈宴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得暂用那串考号唤他,
“考试的意义就是测验你自己最真实的水平,查缺补漏才能在下一场考试里避开上一次的错误......”
这些话梁立涛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或者压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理念不一样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处。
沈宴竹不管他什么表情,只想把这些话送给他,“我今日帮了你,来日就是在害你,若你自己没有上进心,找谁帮忙也没用,你好自为之。”
“切,废话这么多你不去当说教老师都可惜了,知道我是谁吗?你....”
沈宴竹确认他是一个字也没听到,摇头惋惜,惋惜的是这个人从根里渐渐腐烂,惋惜的是他依旧固执己见坚持自己没错。
阮清聿还是那款姿势没动,语气里暗含着威胁,“我管你是谁,这重要吗?给他道歉不然别想走!”
梁立涛倒是想走,只不过.....
他视线下挪,现在有点困难。
气氛僵持之余,走廊另一头低沉的女音贴着耳朵灌入:
“你们几个在那拥着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