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说,这样你来了就跑不了了。
一如既往的任性自我,但她却选择顺着自己心底的声音与她一同在荆棘上舞蹈。
夜色朦胧垂坠。
在衣影晃荡间,在黑暗里,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人。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抹终日不变的笑意。
在对上那目光的刹那,榕昭瞳孔一缩,接着一阵上涌的呕吐欲让她忍不住开始唾弃自己,唾弃自己的摇摆,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轻易地败给了她人的意识,千百次沉溺于自己的缩影,自哀自怨不愿回头,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外厉内荏的懦夫。
这是一个弱小者的舞会,她对自己这么说道。
可,怎么会呢,这是勇敢者的舞会,乔慕可说。
让我们一起躲在这轻薄的面纱后,隔着这一层缥缈虚幻的掠影,说出似真似假,似低语的呢喃。
向前一步踮脚,便说出了自己曾不敢说出的话。
退后一步,便坚定了自己放手离去也要从容的决心。
她说:师姐,让我们一起畅想未来吧……?
你想象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是甘甜的?
她推着她的轮椅向前。
还是苦涩的?
她带着她的轮椅退后。
她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她摇头:
都不是。
那,便是这样了。
她抓住她的两只手,紧紧交握,接着自右而行,不停歇。
这是最常见的舞步。
这也是最常见的选择。
我们在原地旋转。
乔慕可笑得肆意,即便跌跌撞撞,即便即将带着她从轮椅上滑落,一起坠落向你或我的其中一方,她也仿佛不会停下。
可她还是蓦地停下了。
她说,这才是真正的结束了。
舞曲只会在你停下脚步的时候结束。
即便无风无乐只要你还舞动,那舞会便永不停歇,就算乐声蓬勃,只要你的步履暂停,也依旧只能等来一曲终了。
即使只是一株脆弱易折的蒲草,只要一直前进最终也能找到骗过自己活下去的方向。
乔慕可摘下了脸上面具,她黑眸闪烁,俨如今夜最亮的星光。
:所以,你一直在前进啊?
“师姐,你说你放任自己沉沦,可你不是一直在自救吗?”
“你找到了我,找到了她,找到了师尊,你问遍了所有人,你连自己都拷问了无数次。”
“所以,现在轮到我告诉你我所预测的你的未来了。”
“你会走下去的,而今夜,我们会在这里再舞一曲。”
横幅上潦草的字迹在弥漫的湿意中扭曲晕开,今夜唯一的主角抱着她独有的傲慢对她这样说道。
“是吗……”
在长久的愣神后,榕昭开口了。
“师妹,最终你还是什么答案都没给我……”
在黑纱下,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那颗悄然滑落的泪滴,明明这根本不是她想要追寻的答案,她却止不住的悲伤,连带着她心里的她一起。
“有时候独善其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师姐,擅自让别人背负你的人生,我也是很为难的啊?我可只想幸福快乐轻轻松松的活下去啊。”
“答案,要靠你自己找到,能救你,只有你自己。”
只有……她自己?
榕昭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交界点。
她感受到了心口莫名的疼痛,于是她抚上胸口。
远处的魔将也抚上了胸口。
在漫长的时光里,她其实从未忘过她,却也在第一晚就忘记了她,她遗忘了她的面容,用自己的面容填上。
她不记得她声音,便用自己的声音补充。
她忘记了她的恨意,就用自己的恨塞满。
她找不到人来愤恨,就创造出自己来恨。
她一步步上前,最后用跑的,直至站定。
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正如她中毒之后从来不敢细看自己。
但此刻,她想去看看。
榕昭伸出手,将面前人的黑纱摘了下来。
没错,那是她自己。
在久被面纱遮盖的苍白面孔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乔慕可。
乔慕可适时伸出手,就如她最初做的那样。
所以——还要跳舞吗?
嗯,好啊……
心底的她将她的手牵到了眼前人的手上,陪伴了她两百年之久的寒意向她挥手告别。
唯有此刻,跳舞的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