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思的面庞,她大声说道:“再坚持一会,前面就是咱们之前休息过的教堂。”
她对后面的队伍喊着,声音几乎要被风声吞没。
猎犬们缓慢地拉着雪橇,地精分列在队伍两侧。以吉本为首的数十人的手腕被绳索连成一串,步履蹒跚地行走着。
吉本不算宽厚的肩膀遮不住风雪,此刻佝偻着身体抵御严寒,冻得眼泪鼻涕直流。
“我是贵族!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把你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维因道:“在你烧死我们之前,我们可以把你丢在这里活活冻死。”
吉本不说话了。
“我……我走不动了。”队伍末尾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林思无语:“多利,你去扶他一把。”
一行人在风雪中缓慢行走着,最终在夜晚回到了那座教堂。
林思推开破败的大门,轻声呼唤:“约翰神父?”
一连教了许多声,也不见人回应。她与维因对视一眼,派人在教堂内巡视一圈。
他们找到了约翰神父的新坟和快要冻饿而死的兰伯特。
林思煮了加了糖和盐的米粥喂给兰伯特,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转醒。
他的神情呈现一种麻木的冷静,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可怜的约翰神父在晚上烧炭取暖的时候忘记开窗了,结果在屋中活活憋死。兰伯特用教堂内不多的粮食换了一口棺椁,将神父草草下葬。
剩下的粮食仅仅够维持几日,他没等来大教堂的人送来粮食就差点饿死了。如果不是林思碰巧赶回来,他八成是要饿死的。
兰伯特心中道,这是假话。
其实他有足够的粮食,就埋在后院的地窖中。可一旦大教堂发现他有能力在这里活得很好,他必然要接替约翰的位置成为这里新的神父。
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想下次大教堂来送粮食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饿得半死不活的小修士,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被带离这穷乡僻壤,去到大城市的教堂。
这是他向上走的第一步。
离开穷僻的地方,或许还能收获某个大人物的同情。
只可惜他收获的只有农场主的同情。
林思心中仍有疑虑,她问维因:“好好的一个人,不过三五日的时间,怎么就死了呢?太突然了。”
兰伯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夸张的哀伤,他只是麻木地望着林思,一双眼睛空洞无比:“约翰神父死了,我该去哪里呢?”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他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呢?
谁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林思心中闪现一个念头,晚上烧炭取暖,任何一个人夜里悄悄地将窗户关上,都能轻易地要了约翰神父的性命。教堂里只有约翰和兰伯特两个人,莫不是……
她知道这孩子心机不简单,也不想和小孩玩心眼,拉过兰伯特严厉问道:“你有没有关上约翰神父的窗户?”
兰伯特曾记得圣书中记载过的一段话——我拾起诬陷者扔来的石块,垒成小小的祭台,这本将伤害我皮肉的石块,如今却成为了赞颂神的基石。
他默念着这段话,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那个被诬陷的、满身冤屈的人,他不仅仅被诬陷,还要用泪水洗去林思倾倒在他身上的污秽。
他眼角留下一滴泪,茫然道:“你认为是我杀死了约翰神父?”
仿佛是一株幼苗,被暴风雨无情地审判,他甚至连辩解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风雨将他摧残。
泪水滴滴答答,他逐渐抽泣哽咽:“那晚我在禁闭室里祷告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神父的尸体都硬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似乎被吓坏了,颠三倒四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多利有些不忍心:“农场主,算了吧。”别把孩子吓坏了。
林思叹了口气,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她就算是怀疑,也只能压在心底:“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会先带你离开,将你送到其他教堂,你会在那里生活的很好。”
兰伯特怔怔道:“……活得很好吗?”
林思点点头。
安抚好兰伯特,接下来就要办大事了。
林思简单清扫出几间屋子,将吉本的人分开问话。吉本是如何走私的,是何时开始的,联络人是谁,账册在何处……这一审足足审了一日,才将口供对齐。
当然也有不配合的,林思咣咣两记铁拳下,该招的都招了。
维因那头更令人费解,审讯室也没听到什么惨叫,几个人出来时裤子都尿了,也不知道维因对他们做什么了。
林思捏着厚厚的一沓口供,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准备动身。
维因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一切小心。”
林思点头:“我晓得,我先带着伊伦子爵离开。你……你看好货物和元素结晶,也看好这群人,别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