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菀夕又把视线转向江观成，“这么说你以前并不知道宫里关了个女童？”

江观成瘪着嘴摇头，“赵硕的嘴巴严的很，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露。”

洛菀夕眼中流露出黯然，语气也透着失落，“这么说这条线又断了。”

梁浅观察着洛菀夕的情绪，异常俊美的脸上眉心微微蹙起，显出一丝心疼，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问向江观成，“那你查了这两日可打听到别的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观成：“倒是有一桩。”

“何事？”

江观成不答反问，“赵硕还活着这事，陛下心中可存疑过？”

梁浅：“有过。”

“存疑在何处？”

梁浅略抬眼皮，手指轻点着桌面，向着江观成语气淡淡道：“朕当初判定他还活着的理由只有两处，一是破城当日在朕面前死去的那个人不是赵硕，他知道找伶人来顶替自己，朕便认为他还活着；二是你亲口告诉朕他去了黑玉城改头换面。但其实这两点都无实据佐证，所以朕心中一直以来都不十分确定，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江观成短笑一声，抬起深皱的眼皮与梁浅对视着缓缓道：“那现在我就帮陛下把这疑惑消了如何？”

“你查到了什么？”梁浅侧目向他。

江观成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弓身下腰将信举过头顶递到梁浅手上，声音压的又低又哑道：“这是我曾经的手下，绣金司专门司管文库的小司杜泉不久前给我的一封信，他受过我的恩惠，与我关系匪浅，这些年私下与我也还有信交。不过数日前他被人暗杀，这封信便成了他留给我的绝笔。”

梁浅将信展开来看，略扫了一眼，便把眉头蹙了起来，“这是什么信？看着只是张寻常的当票。”

江观成说：“大绥被灭后，杜泉便匿在一家当铺谋生，我之前隔几个月就会去那家当铺当一两样东西，不过我不会露面，而是在路边寻几个叫花子帮忙去当，我用暗语写成的书信会夹藏在我当的物品中，杜泉则会将他想说的写在当票上面。”

他说着又上前两步，指着当票上的字向梁浅解释道：“这当票上的字称作当字，为防有人作假，每家当铺的字写法都有不同，俗称‘当店字有头无耳’，比如这家当铺的当字就是‘袄’字作‘夭’，棉字作‘帛’，‘赵’字作‘×’，你将这张当票上年月、时辰、重量……记下，再将墨印的字掩住，只看手书的，再按年月、时辰、重量这些数字隔着字数去认字，便能看懂这当票上的内容。”

梁浅照着他说的方法将那张当票又展开来细细读了读，果然读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十日前，赵硕向我索要文库密钥。”

他握着手中的当票抬眸看向江观成，黑沉的眼眸透出一丝困惑：“文库密钥为何物？”

江观成解释说：“是能打开绣金司文库密档的钥匙，这些密档主要记载着历年来绣金司的密要文档，包括绣金司的历代绣使名册，以及大绥朝中关系绣金司的密事、要事……”

梁浅冷笑一声，语气匪夷，“这种东西你们居然还留着？”

“能烧的当年在你攻入宛城时就烧了，不能烧的，那是真的烧不了。”

“怎么会烧不了？”

江观成答：“因为那密档存放的地方，需得几把密钥才能打开，杜泉手上有一把，我手上一把，赵硕那还有一把，你攻入宛都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谁还会想起那些密档，只将绣金司一把火烧了，便没有人再过问过那些事。”

梁浅沉思了须臾又问，“那赵硕为什么会忽然想要那文库的秘钥？他想做什么？”

江观成蹙眉摇头，“这我不知道，等我拿到这张当票，想要再去找杜泉问个清楚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给杀了。”

“你觉得是赵硕杀了他？”

江观成笃定的冷笑，“除了他还能有谁？”

梁浅又将那当票反复看了看，“你觉得这杜泉是亲眼见过赵硕了？既然见过，以赵硕的行事做派又怎会多留他几日才将他杀了。”

江观成言：“杜泉一定也是清楚赵硕的为人的，如果他当时就把秘钥交出来了，赵硕必定当时就会把他给杀了，他如果想办法拖延拖延，说不定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你觉得他后来是因为把秘钥给了赵硕，才会被杀？”

江观成没这么觉得，他将手指向自己，坦然承认，“他没把秘钥给赵硕，他把秘钥给了我。”

梁浅蓦然生出几分好奇，“他是如何给你的？”

江观成告诉梁浅，“在我取回这张当票时，他多给了我一张当票，后来我用那张当票赎回了上面的东西，在一套破棉袄里发现了那把秘钥。”

梁浅黑眸微亮，“如今那把秘钥在何处？”

江观成笑道：“怎么，陛下是想将这把秘钥据为己有？”

梁浅睨他一眼，“不是这把。”说着，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上那张当票叠好放在桌上，冲着江观成无声的勾了勾唇：“你手上的那把也得给朕，朕实在是好奇赵硕为何会忽然想打开那间文库，也想去看看那文库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观成故意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抱着膀子嘟囔道：“陛下你这……实在是有些欺负人呐！”

“欺负人？”梁浅轻笑，看向江观成的眼神寡淡又锐利，开口一句话就戳穿了他，“既然你把这秘钥的事告诉了朕，朕料定你就没想过再把这钥匙留在自己身上，明明是你给朕下的饵，如今朕顺水推舟如了你的愿，你却说朕欺负人，江观成啊，你这老狐狸戏可莫要演过了。”

江观成朝着梁浅坦白的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了两把早就准备好的钥匙，两把钥匙都是黄金所铸，形制却与普通钥匙大不相同，一把上面铸有牡丹，一把上面铸有芍药，他将这两把钥匙双手奉与梁浅，“钥匙我确实是不想留了，留着也是个祸害，可陛下拿去，缺了赵硕那一把，文库的门还是照样打不开，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梁浅将那两把钥匙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没有回答江观成的问题，反倒是若有所思的反问向他，“你说那密档里还有历代绣使的名册，那寒刃和之前看守今安的两名绣使，应该也在里面能查到吧？”

江观成被他问住，细想了一下回答说：“在是应该在的，但……若是被派往敌国做了暗使，之前做明使的名号就会被换掉，也就是说寒刃之前肯定不叫寒刃，而密档里面所记的也不过是他们入绣金司时所用的名号和他们在做暗使前的一些事迹，陛下如果想用那名册找出寒刃，恐怕……不容易。”

梁浅手指摩挲着两把钥匙，思忖了片刻，心绪转了转，又抬眸看向江观成，“不容易……不是没可能，所以要查应该也是可以查到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