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他经历的那些事来看,她也属实算得上是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
寝殿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洛菀夕都感觉心有些慌了。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他说她都想起来了?
还是跟他解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有苦衷的?
因为在梦里她就曾无数次的梦到,自己跪在梁浅面前向他解释,解释自己的不得已,解释自己的苦衷……
可……
有必要吗?
那些说辞讲出来,难道不会像在为自己开脱?
其实很多事,洛菀夕都不敢说自己无辜。
在她答应为替赵硕做事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有了选择。
在救今安与向梁浅坦白之间,她选择了救今安。
在厮守终生和助他高飞之间,她选择了潇洒离场。
……
尽管她很多事都有她的道理,她的苦衷,甚至有些事她之所以会做,都是所谓的为了梁浅好,可每一次选择,她牺牲的那个人其实都是梁浅。
所有对梁浅的伤害都是她亲手达成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告诫自己,既然选择了当恶人,就不要想着有朝一日还要为自己洗白。
她用舍弃梁浅,换来了她想得到的,她的初衷达成了,就不能再舔着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梁浅说,“我做的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然后等着他后悔,懊恼,再回过头来补偿她,最后迎个大团圆结局!这不荒唐吗?
想到这,她不敢再正视梁浅,而是将头转向了一旁,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眼眶竟渐渐湿润了起来……
她咬牙努力想把泪水都忍回去,可泪水却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责怪自己。
洛菀夕,你哭什么啊?
你怎么有脸哭啊?
是还妄想跟他破镜重圆?
就算他愿意,难道你不臊?
总不至于还想继续装傻吧!
洛菀夕,你争争气。
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可眼泪就像收不住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梁浅,神色露出慌张,他不知她为何要哭,本打算起身安抚,可想到她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身子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向着洛菀夕不太确信地缓缓开口:“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空气一瞬凝住。
洛菀夕用一双盈满泪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半晌不语,“你怎么会……”她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怎么就看出来了?
梁浅默默无言,片刻后,他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弓起身一面替她掖好被子,一面轻声开口:“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将被子扯到她胸口,目光落在她的眼眸里,与她对视着低声道:“我一直记得……你从前看我的眼神,刚才你看向我的眼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洛菀夕明白了过来,但眸中还是充满了惊讶,她将头转到一边,用手擦了把眼泪,又回头看着梁浅点了点头道:“没错,我都想起来了。”
这回轮到梁浅面露惊色,“那你……”他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顿了顿,声音忽然有些失了底气,“现在能不能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了?”
真相,他还是想知道真相。
这是他心里的结,是只有她才能解开的结。
其实梁浅也已经尽力克制了,在洛菀夕昏迷的这段时间,他都已经说服了自己,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他信她并非对他都是虚情假意,他可以不再执着于当年的真相,只要她能醒来,他可以一切都不计较。
可她真的醒来了,还说她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他忽然就不想当糊涂蛋了!
他不止想听她说出真相,还想她说出来的真相,是他想听的。
然而洛菀夕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所有妄念都打破了,她居然问他,“你敢听吗?”
敢听吗?
一个“敢”字就如同一把利剑插进了梁浅的胸口,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怔怔地俯视着她,身子缓缓后退着与她拉开距离,半晌,重新坐回床角,叹息着看了一眼窗外,“所以……”他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回过头目光久久地凝望着洛菀夕,声音艰涩暗哑的都有些失了本音,“当初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洛菀夕看着他嘴角的那抹惨笑,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颤声说:“没有想杀,但我……的确答应了赵硕要你的命。”
梁浅眸光大骇,他垂下眼眸,紧攥着拳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可他还在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正常,“是他逼你的?”
“不算逼。”
“那你……”梁浅的声音有些不稳,抬头看向洛菀夕的双眸,红的能迸出血来,“有苦衷吗?”
洛菀夕的唇有些哆嗦,她咬着唇将自己稳住,摇了摇头,“算不得苦衷,就是场交易。”
“交易?”梁浅头向后仰,整个人靠着身后的床板,深深的呼吸,想要将胸口那股汹涌的酸楚给压下去,然而他只阖了阖眼,就感觉头一阵阵的发沉。他死咬住牙关,睁开眼一字一句地继续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需得你用我的命去换?”
“一个人。”
“什么人?”
洛菀夕看着他痛苦的面容,心中不忍,张了张口,本打算直接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女儿,可想到傅太后刚刚出现的那一幕,她又犹豫了,她要怎么让梁浅相信,他们有一个女儿,企图杀害他们女儿的元凶就是他那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生身母亲,凭她的一张嘴吗?还是那套根本没有科学依据的滴血认亲?就算可以滴血认亲,可她现在连今安在哪都不知道。
她没有自信自己说的话能让梁浅信服。
可如果不告诉他,洛菀夕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快碎掉的梁浅,她怕了,怕他会撑不住。
最后,她决定赌一把,她抿着唇默了半晌,想着如何用最简单的语言,将整件事说的清清楚楚又具说服力。可梁浅却已经等不及了,他再次扑到洛菀夕的面前,像野兽般双目狰的通红俯视着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需得你用我的命去做换?”
洛菀夕直视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他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有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