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洛菀夕在佛堂被打之后,梁浅就亲自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查了个明明白白,他知道动手伤洛菀夕的是那几个嬷嬷,叫人动手的是傅若璇,而站在她们背后撑腰的则是傅太后。
动手的嬷嬷当时就被慎刑司的人拖走了,虽然梁浅没有明着下旨处死,但卓九只看他一个眼神,就跑去给慎刑司打了招呼要他们好生招待,慎刑司能用什么招待人?无非是皮鞭、夹板、大铁棍……
因为出事当天是梁浅的寿诞,慎刑司的人也没敢把这些人当场弄死添晦气,而是等到了第三天,才把这些人抬着送出来,出来时那几位嬷嬷没一个是能喘气的。
这些嬷嬷之前都是太后宫里的人,作威作福的在宫里干了不少缺德事,多少小宫女小太监死在了她们手上,如今报应来了也没人替她们喊冤。
处置完嬷嬷就该是傅若璇了,洛菀夕能被打成这样,她功不可没,梁浅赶到的时候,她前一秒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洛菀夕还一副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的样子,后一秒听到开路太监喊出“皇上驾到”四个字,立马吓的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她打死也没想到梁浅会来,更没想到梁浅见到她会是那样一副怒不可遏的凶相,她吓浑身发抖,起身跑到梁浅身边拽着他的龙袍还想跟他解释,“陛下,你听我说,是她先顶撞了太后,又对佛祖不敬,我才……”她话没说完,便被梁浅一脚踢了出去。
傅若璇趴在地上试着起了几次,才舔着脸跪行到梁浅面前,一面哭一面委屈道:“表哥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这样对我,她什么身份?一个只会爬床的小姑子!我就算把她打死了又怎么样?你难道还真要为了她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就不怕寒了我爹和太后的心吗?”
“情分?”梁浅还没有开口,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不屑的看了傅若璇一眼冷嗤道:“陛下跟你有个屁的情分?人家文淑仪才是这后宫唯一有名分的女人,你一个成天赖在宫里混吃混喝的外人,把人宫里正儿八经的娘娘打了,还想理直气壮在陛下面前耍威风,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傅若璇又气又怒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这女子身姿挺拔,五官俊秀,身着一袭明蓝色的劲装,头发由玉簪馆着高高束起,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一股子英气,看着眼生的很,傅若璇轻蔑的扫了那女子一眼,鄙夷道:“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说话!言语如此粗俗,也不知是从哪个蛮荒之地跑出来的,还敢教训本小姐!”
那女子听完不气反笑道:“不错嘛,眼力挺好,我还真是从蛮荒之地来的。”说着,她又勾了勾唇向着傅若璇嘲讽道:“不过蛮荒之地的人,也做不出来你这么龌龊的事,狗仗人势,以多欺少,还当着佛祖的面,你是真不怕受报应哩!”
傅若璇气的整个脸都扭曲了,“你说谁狗仗人势?”
那女子贴到傅若璇的额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要不是狗仗人势,干嘛搬出你爹和太后?想咬人呲你自己的牙,把别人的牙亮出来算什么本事?”
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梁浅叫住了,“巧林!行了!不要浪费唇舌了,带文淑仪回去疗伤要紧。”
巧林?
尚巧林?
傅若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她爹说的北营守将尚弘光的女儿,那个最有实力跟她抢皇后之位的女人。
她为何敢在梁浅面前如此放肆,为何看上去她和梁浅的关系比她这个表妹还要好?
从前那个绥国的细作她比不过,后来那个相貌平平的道姑她比不过,怎么如今连这个粗鄙的女人她也要比不过了吗?
想到这,傅若璇气的脸都涨得通红。
而这时尚巧林还不忘落井下石,她看了一眼梁浅怀中抱着的洛菀夕,又看了眼杵在一旁面目狰狞的跟个疯婆子一样傅若璇,故意讪讪地向梁浅道:“师兄啊,难道你就这么放过了这个欺负了女人的人?”
师兄?梁浅还是她师兄?
傅若璇顿时脚底的气都泄了出去。
原来他们的关系这么近!
这不比那无根无傍的道姑还难对付?
傅若璇心都凉了,梁浅这时终于正眼看向她,他知道傅若璇的命他不能要,至少现在还不能,但他绝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她,他冷冷的看向傅若璇,没有感情的向她吐出几个字,“即日起,你搬出宫去,至死不准再踏入宫门半步!”
轻飘飘的几个字,不要她命,不伤她人!可对傅若璇而言,她这一生算是彻底没有任何指望了。
她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匍匐到梁浅面前向他认错。
“表哥我错了,求你,求你不要让我回去,我要是回去,爹娘会失望的,弟妹和天下人都会嘲笑我,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改!你不要不准我入宫,见不到你我会死的……”
她苦苦哀求,梁浅却没有回心转意。从此她被挡在了宫墙外,她宵想了一生的皇后之位,终究还是落了空。
这些伤了洛菀夕的人,梁浅一个一个都没让他们有好下场,可太后也伤了洛菀夕,他能如何对她?
他不是愚孝之人,也知道傅氏这么多年能从一个舞姬做到太后绝不简单,可她毕竟是他生身之母,若无她,便无今日之大业的君主。
他念她生养教辅之恩,也怨她心机太深伤他心系之人。
可他能拿她怎么办?
气极也只能让她去西山佛院吃斋念禅半月,可即便是这样,傅氏也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宫的当天就跑到洛菀夕的宫里,对着她儿子就是一通哭诉,讲自己是如何如何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如何如何为他修桥铺路将他推上帝王之位。言语之间,就差没有明着把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说出口了。
她在外间冲着梁浅哭,洛菀夕躺在里间一个字一个字的听……
含辛茹苦是真,修桥铺路也是真。
可下毒毒害自己的亲孙女,用梁浅的前程逼她离开,把自己媳妇当做礼物拱手送到赵硕手上……
这老太婆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洛菀夕越听越觉得恶心,越听越觉得血液喷张,忽然她感到胸口泛起一阵血腥,蓦地弹起身,一口血吐了出去,接着她的耳边便响起一串手毛脚乱的声音。
“陛下,陛下娘娘醒了。”
“陛下,陛下,娘娘吐了一口血醒了。”
梁浅从外间冲进来,一个健步扑到洛菀夕的床前。
洛菀夕躺在床上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男人出尘俊朗的脸,微微勾了勾唇说:“你们说话太吵,我睡不着了。”
梁浅双手颤抖地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边,眼眶红红的笑望着她说:“早知道你这么贪睡,我就该在门口放串炮仗。”
两个人说完都笑了笑。笑中有苦涩,有欣喜,也有一言难尽的酸楚。
这时门边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那声音透着震惊,愤怒和不可思议,“你是什么人?你这张脸……你究竟是人是鬼?”
洛菀夕将视线投向门口的妇人,此刻她的脸上没有戴假面,傅太后看到的就是她原本的容颜。
她正在犹豫要怎么说。
梁浅却缓缓转过身去向着傅太后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母后,你应该认得她!她是……我昔日的王妃,你的儿媳——洛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