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干的头发,只点了几盏灯昏黑的客厅,琴弦被拨弄偶尔几声响,酒精带来的困意在洗漱后也消散,很适合坦诚地聊一会天。
正好是最让人头晕目眩的凌晨。
聊什么呢?一个还在读书,一个已经在上班。两个人的生活找不到一点共同话题,所以只是还是往回看,眼睛一落下来,就是这把旧吉他。
从前是好朋友之间的礼物,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复杂,连旧物都变得复杂。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哇?”
挤在沙发上,好像还能闻到一点灰味,也许是错觉,只是可怜着一个人的金羽,连住所都空荡荡。
她对这个朋友的直言不讳永远感到吃惊,可是坦诚本来就是好事,只是她太拧巴。
垂下眼,唐玉在想这个故事要从哪里开始编制,她虚茫茫的爱来自弥补,来自不相信,来自又一场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可是翻看回忆的过程又让情绪回温。
她想起很多很多,提过一遍喜欢就被记住的某个作家某首歌;热得睡不着的晚上两个人挤在一张凉席上吹着电风扇到头痛,胳膊上都是竹席印子……
但是好像那些时候,对她来说都还没到爱情的地步。
迟疑得太久,在某一帧刚被抓取甚至还没回忆清晰的画面刚定格的时候就开口。
“在高二暑假我们坐在一起听歌的时候。”
明明打开的是金羽的歌单,分到两个人耳朵里的单边音乐每一首都是唐玉的“我喜欢”。
一开始当然意识不到,可是从某个时刻就会隐隐地被警醒,从这个节点开始留心,像私家侦探。从直播间的录播里她快速跳动着,不需要特意寻找的证据,这已经超越了对朋友的依赖。
特别是在一个人的陌生城市上大学后,友好的、克制的舍友关系,仅仅因为课程需要而沟通的同学们,唐玉在离开金羽后补足了对朋友的界限的认识。
开玩笑的说,其实她一直觉得她和金羽都过得很真空,她们以过家家酒的方式相依为命,两个人之间太协调,以至于不敢跳出这口井,不认识过多的人,不去学习人情世故。
高一还在网吧里见识着形形色色的人的金羽,后来习惯于窝在房间里躲在网络下,看起来好像还是很自来熟很会聊天,实际上已经慢慢变回那个内敛的小孩。
唐玉摸着金羽变红的耳朵,开口后就变得自然,“因为挨得很近,所以想更近一点,想到你会觉得很开心……想为你做很多事情。”
她停顿的那个卡口本来想自然地接上想到离开你会难过,又想到那场不告而别,人撒谎的时候原来真的可以面面俱到。
金羽抱着腿,头挨在唐玉的胳膊上,很安静的晚上,她们慢慢地说着话。
眼睛又开始发酸,鼻子跟着涩。
明明是很幸福的时刻。
原来从以前就是喜欢的吗?
那为什么横亘着那么冰冷的一年?
她只是不说出来,她原来觉得谢德平和文思源之间的事也很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她甚至因为和谢德平搭档这么多日子会下意识更偏爱他。
只是当你站在那个场景里,你自然而然会看得很清楚,太清楚了,所以反而累了。
可是金羽还是愿意假装不在乎,也许只是这个开始的节点是假的,因为在烟花里的告白是真的,在大雨里的亲吻也是真的。
如果不开始这场对话就好了,那今晚会是很纯粹的美好的晚上。
她装作打了个哈欠,又在唐玉问要不要一起睡的时候艰难地拒绝了。
得到的已经那么多,再贪心也许就会全部失去,她很懂知足。
很短暂的休息日,她们在S市里走过很多小巷,看世界各地的游客,吃漂亮但味道差强人意的饭,留下很多很多照片,把手牵着直到分开。
她还记得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往唐玉的卡上打足够的钱,这下真的是倾家荡产,还好比赛要用的签证办得早。
机场那么多人,没哭成声的眼泪可以流得很不起眼。
打车回去的路上又足够让泪痕干透,变成紧绷的脸,又变成没有痕迹的难过。
如果打到决赛,那么她们可以在伦敦相遇。
欧洲那么大,只有最后一场比赛落地英国。
收假回到基地的时候几乎被空调冷一跳,对着熟悉的一切发了会呆,像在夏天午睡的时候做了太长的梦,醒来后头晕脑胀到后知后觉已经天黑。
“哇,林琅我真的要夸夸你了,谁告诉你的赛前染头。”
她后面行李箱碌碌的声音和前面探出来的谢德平的大嗓子才把那种混沌感打散,她已经不再仅仅是金羽,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琅指了指自己,又我?
“这次的不是很好看吗?我还特地找了一个博主朋友一起去的,全程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