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回话,任谁都听懂了。
“好。”万小桥定声道。
向旭和千芸本以为还会闹一场才能收尾,特意将一家人都聚集了来,人证物证也都摆好放桌案上,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行了。
“既如此,那是最好了,小桥也不要生干爹干娘的气,我们实在是为了向家有后,也是为了愿儿往后的幸福。谢谢你体谅。”向旭说。
“你们没错,不必谢我,我明日就搬走,自己住去愿记成衣附近。”万小桥轻缓一口气,又道:“近来事忙,我需多待在店铺里看着。”
“这,小桥,还有一事我需要与你说。”向旭艰难开口,他语气满是歉意:“我们打算收回愿记成衣了。愿记成衣本名是向记成衣,你接手后就自行改了名,本来我们不该说什么,毕竟店铺已经是给你了。可因之前愿儿退婚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还是有些风声走漏出去,因此牵连了向家一些生意。这成衣店是我向家经营了五六年的产业,当时是看你日常无事便将店交给了你,如今我们向家需要这家店来扭转亏损。小桥可以放心,我可以再盘一间店铺给你,你可以自行决定经营何事何物。”
万小桥本就心灰意冷,听到向家赶尽杀绝一般的做法,实在不能再淡然自若。他问:“向家百年基业,竟会被因为一场退婚影响?”
“影响倒不至于,只是我许多生意人都看好愿记的衣物和花样纹饰,想与我合作,可是这店又在你手里。”向旭说。
“这店终归是我们送你的,如今你害了愿儿婚事,向家收回这店铺也说得过去。”他继续说:“我们对你真的不差了,你既不是我儿,也不是我友,非亲非故,供你读书写字,将你养大成人,你城府颇深,害了我愿儿名声,如今你付出些代价也是该的?”
“现在愿记成衣的东家是我。我自负盈亏,劳心劳力将店铺做大。如今树大成荫,你们不仅想来乘凉,还想将树挪走,这是什么道理?”这一年多,万小桥几乎只在向府和店铺两处奔忙,不曾松懈,本以为人生总算找到些趣味,如今却要被收走。
“万小桥,你怎么不知道感恩,我向家当初怎么会收养你这样一个人呢?”千芸哭着骂他,无意露出白皙手臂,那手腕上有一道割痕。
万小桥一惊,那痕迹他前几天似乎模糊看见过,但他以为是天冷冻的。如今一看,定然是发生过什么。今日沉默的向骞一定知道什么。不过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些,比如为了让向骞退婚,以命相逼。
“小桥哥,把店铺还给我爹娘吧。”向骞恳求他:“那本不是你的东西,你该还了。”
本不是你的东西……这句话似乎一语双关,万小桥听着却似震耳欲聋。
他一时气急,气血攻心,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昏了过去。他入了梦,梦见了远木,有段时间没有梦到他了。
“师父,近来安好?”他问。
“尚可,只是你看着不太好。”远木道。
“我生出不少妄念,想逃出凄苦命格,却终归害人害己。”万小桥自嘲。
“小桥,师父后悔将你留在向府了,愿你活好自己。”远木的声音渐渐消弥,耳边只剩梦花担忧地呼喊。
“少君,你终于醒了。”梦花高兴地叫了起来。
万小桥缓缓起身,轻轻笑着说:“怎么还叫我少君,我这婚都退了。”
“我……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公子吧。”梦花说:“哦,我去请老爷夫人还有少爷过来。”
“别……”万小桥拦住他:“别叫他们。”
他微转着身子,从床头枕下拿出几张纸来,轻声道:“梦花,这两张是地契和店契,晚些时候你替我交给他们吧。”
“公子,真的要把店给他们吗,你为了这个店铺费了多少心力,耗了多少健康啊,如今却是轻易就被索回了。”梦花为他不值:“而且为何要我给,公子为何不亲自送去?”
“因为我想开了,想走了。”万小桥语气没有什么怨怼,只是陈述:“没什么,其实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错,他们对我很好了,是我非要耍手段,害了小骞,这些不过是报应罢了。”
“可是……”梦花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知道万小桥做了错事,可是每日在他身边,看着他沉溺,真的为他难过。
公子命苦。
万小桥让梦花打开床头的矮柜,里面有一个雕花小木箱,打开一看,全是明晃晃的金条,着眼一看,足有八九条。
“梦花,这些金子给你,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万小桥说。
梦花摇头说:“不行,我不能要。我在向府有月钱,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
“收下吧,你家里又不富裕,总不能一辈子在向府做丫鬟,有了这些钱以后离了向府,日子好过些。”万小桥抬头:“这世道,同人不同命!”
这话是说给梦花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公子真的要走了吗?你走,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你又病着,这咳血之症你从来不医治。”梦花问。
“没事的。待会儿我从后院的一处窄门走,那里没什么人,我实在不想再见他们一眼了。”万小桥道。
“那你的病……”梦花有些着急。
“没事,别太担心。”万小桥打断她的话:“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些钱你一定拿好,别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