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叫自己老猪的那位?”
虎哥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回头问小蛇兄弟:“我记得有几年没见到他了……你见过吗?”
不知道银冽这问的是仇家还是朋友,小蛇下意识狂摇蛇头,又“哦”了声说:“大概前两年我见过朱大哥一次,不是在台球厅,是在外面的局子里,好像是去当公务员了。”
台球厅里一众妖怪纷纷一默,心中念了声——“公务员”。
如果说凡人世界的公务员叫作铁饭碗,那么从稀有程度来说,玄门里的铁饭碗就得再硬百倍,说是金饭碗也不为过。
那真是比青北还难考,比中彩票还投机。
这些年密狱出来的妖精鬼怪虽然受到国家教育,但许多也就是光有个修炼的脑袋,进入社会后连学历也没有,安分点的就和普通人一样打打工做点小生意,不甘心的那些,也就是给某些见不得人的机构打黑工。
黑心眼的资本家们相互看不顺眼,就花点钱雇他们妖怪内斗,以前做山大王的现在也不过沦为金牌打手,一场大战下来等于消消乐,所以这二十年来妖精鬼怪越来越少,日子过得是多说一句都得叹气。
这都什么世道。
结果前几年还一起打台球的狐朋狗友充公了,可以拿五险一金,还能公费做法现原形,实在令妖嫉妒得突发眼疾。
银冽眉头皱了皱,还是点点头:“行了知道了,我就问问,有东西找他要。”
虎哥搓搓手:“啥东西啊,着急不,咱能帮上忙不?”
银冽笑了声,一边往里走,一边拿脚虚虚一踢他虎背:“闲着吧你,这台球厅不够你忙活的。”
虎哥被踢得挺得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爷你不知道,你进去这二十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明明大家一起出狱,结果混得各模各样,没有爷一呼百应,这台球厅有时候冷得我都想冬眠。”
这个台球厅是二十几年前,第一批从密狱改造归来的妖怪提议开的。
大老虎妖向来爱讲情义,一听就拍板,说干就干,直接变卖了东北老家带来的墓里古董,找了当时最火的店面盘下来,设备是最好的,装修也是最贵的,一排鎏金缎面沙发全部进口,算是给妖群赚足了面子。
那时候,虎哥台球厅就是整个玄门和妖界最热闹的地方,能在这里开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妖大人物,大佬们前呼后拥地一坐,在台球桌上重温蹲大牢蹲出的战友情。
虎哥想起过去也忍不住抹一把辛酸泪,趴在银冽脚边嘤嘤哭:“时移势易,人心不古啊!!”
小蛇在后面翻译:“……就是这些年常常有人开台赊账,虎哥他好面子不好拒绝,这厅子老早就在赔本了。”
好面子所以不好拒绝赊账,也是因为好面子,大老虎总是抱着一颗我死了这个台球厅也得活下去的执念。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强撑罢了。
大老虎悲从中来,哭成了一条狗。
银冽目露惋惜,很理解。
然后伸手拍拍他虎背:“抱歉啊虎子,我刚出狱手头也紧,今天这台先赊着。”
银冽久违地打了一下午台球,神清气爽。
中途手机震了下,是封序南给他发了个查岗信息:在哪?
银冽无师自通地学会打开摄像头,给他拍了一张卡边的8号球,重点突出精妙的做球角度。
照片一角还拍到两个捧杆的小弟,一高一矮,对着镜头苦哈哈地比了个耶。
看来他只是单纯地出去欺负小妖了。
封序南稍稍放下心,继续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
他桌上放着几张西管事新发来的资料,表头显示这是一个叫做“锦荣典当行”的信息资料,这个典当行出现在封震东的借贷条目里,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借款的数目也不算太大,引起封序南注意的原因,是贷款项里的抵押内容。
封震东在锦荣典当行借款58万,抵押的东西是:长子的命名权。
真要说奇怪,这个抵押内容在那张长长的贷款项目单里不算最奇怪,封震东甚至在某个小额贷公司借了230万,抵押物是自己的生直器官,后面还括号标注,需要活切。
一下午扫完封震东这几张材料属实是开了封序南的眼,世上竟有如此要钱不要命的人,这样看来封震东能跟放超利贷的亡命之徒合伙勒索自己家人,简直就像命中注定的剧情,早晚的事。
但长子的命名权这个东西,比起生直器官这样的实际存在要虚妄得多,毕竟封震东已经被银冽预判了断子绝孙。
那么这个锦荣典当行,为什么会给这样虚拟的抵押物发放贷款,这就是件越想越诡异的事。
稍有一点玄门理论的人都知道,姓名对一个人的命运甚至有着根本性的影响,有的名字能补足八字五行带来好运,而有的名字,仿佛是来自不公命运的标题。
事实上对于经常性借贷的人来说,还不上本金利息最后失去抵押物是必然的,所以很多时候,机构就是以收缴抵押物为目的在放贷。
那么一个典当行想要保留未出生的婴儿起名权,是想要控制某些孩子的命格,还是想通过操作起名来做其他的勾当?
封序南直觉不对,就把这一条贷款信息摘出来,找西管事调查了一下这个典当行。
资料上显示锦荣典当行开在盘城本地,执照注册是在五年前,而这个“长子命名权”的贷款项目也已经存在五年,可贷金额需要专人进行评估,最低额度15万,最高可贷60万。
所以,封震东用他不存在的长子命名权,竟然被评估批贷了58万,可以说是相当优质。
封序南皱着眉头继续看下去,没注意到手边多了一盏静气安神的沉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