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意思很明显,报了警看谁判得久吧。
封序南:“好消息是,对方就是图钱,不会轻易撕票。”
银冽:“坏消息是,这崽子救回来也是废了。”
言下之意别说一千四百万,四十万捞个这玩意儿回来也是血亏。
封序南不置可否,转而道:“目前看不出这件事跟后院的舌头有什么关系,但不排除是同一势力做局,还在查。”
银冽看他:“家里还有多少人可以用?”
“东西南北四个档口的管事还在,家里的情况他们都知道,目前没请辞,”封序南拿出今早的报账单,递给银冽,“这两个月各档口靠几个老客户的单子,能做到盈亏相抵,伙计保留七成左右。”
档口盈亏相抵,就是主家一毛不剩罢了,起码留出个局面。
银冽略略翻过账本,没话说。
封序南这悬崖边上位的家主,做得可以说挑不出毛病——除了有接受一毛不剩的魄力,背后还要有留住四个大管事的能力。
银冽于是进入下个议题:“祖坟的事呢?”
刚说完眼前又递来一张A4纸,标题是《关于依法实施未留山区域坟墓迁移的公告》。
银冽垂着眼,跨过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列法条引用,直接看到最后那行“文明搬迁,守护乡愁”,简直有点黑色幽默了。
“放二十年前,未留山挖出金矿也没人敢动封家祖坟。”
他神情晦暗不明,口吻听不出什么喜怒。
还在下雨,胜岁园入夜后就显得太过冷清,园子本来就大,现在还要省电,吃饭时只亮了饭厅里几盏琉璃吊灯,偌大的一张饭桌就两个人,银冽坐得很远,背靠着饭厅外的黑天,那片黑深得像要把他吞进去。
封序南最终也没听到他再追问什么。
这政府征地属于不可抗力,真办起来,反而比不孝子孙被绑架还难处理。
况且银冽最后那眼神像是说,拆就拆了,反正都是死人。
左右不急这一晚,封序南也没提银冽具体要干什么,大概只要他站在那儿封家至少就有了些底气。
两人粗粗对上“救封家”的第一要务,就准备各自回房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
封序南没有想到,今天那么多件正经破烂事,他和银冽都还算谈得相安无事,反而是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银冽总会让他内出血。
当初在回盘城的车上,银冽扬言自己除了老檀不睡,于是封序南在车上就找人安排,花了三百重金,请家政阿姨专门把银冽的房间收拾好——由于屋内全是雕花古董,为了确保干净,每个木雕镂空都要阿姨手工擦洗,最后工价翻倍,花了六百。
那屋子原来就是银冽的,或许是为彰显家族地位,房间就挨着主卧房隔壁,银冽入狱后,那间屋子干脆闲置二十年无人敢住,连衣柜里的东西都原样放着。
床是老檀的,灯也是古董的,甚至还有一台到现在也没落伍的宽屏彩电,一切都无懈可击。
然而刚才银冽说,他不去房间,他要睡中堂。
——但床还是要老檀的。
封序南拳头硬了,但战术还是软的:“……九叔公,你的床是定制的,拆下来所有零件都会损坏,没必要吧。”
银冽坐在上午那个主位上,自己泡茶慢慢喝:“那不拆了,我就睡这里。”
封序南皱了皱眉,看着眼前一屋大敞的中堂:“睡哪?”
银冽右手喝茶,左手一抬,满屋子的檀木四仙桌“吱呀”撞在一起,严丝合缝拼成了一张老檀“床”——这么看,比楼上那张定制的床还大点儿。
银冽抬抬下巴:“可以铺床了。”
封序南彻底莫名其妙了,看着他想问,您是不是在找茬?
银冽像是被他盯得生气了,一放杯子,没好脸色道:“你个小屁孩睡主屋,我凭什么睡侧屋,要睡就睡最大的房间。”
最大的房间。
指的是这间人来人往,出门必经路上的中堂大厅对吧。
封序南真是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这个祖宗,说他乱来吧他还挺讲道理,必要的时候甚至有点老派;但说他老派,又有哪个长辈愿意住在过道边,没有墙没有门的,甚至没有遮光,跟全世界就隔着一扇屏风而已。
这么不讲究?
此时再客气一句“要不主屋给你吧”应该也是多余。
莫名其妙。
封序南最气那六百块的冤枉钱。
留了句“您自便”,就自己上楼回主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