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他想说别哭了,他看不得她流泪,一张嘴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说了,你别说了....呜....呜......”她想好好和他说话,但嗓子里的哽咽怎么也控制不住。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根本压制不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他伸手把视频挂了,不想她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平息了一会儿,看到小乔发了语音过来。
“我刚买票了,现在马上去高铁站。”她声音里含着果决。
他一下子急了,打语音通话给她,被她随手挂了,再打,还是被挂断。
紧接她发来了语音,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呜...我一定要过去...嗯....陪你......”她的语气开始很凶,说着说哭腔又上来。
他急得给她连发二三十条消息,她却再也不回他。
2020年1月23日10时,为防控新冠病毒疫情,江城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等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等通道暂时关闭,网上和火车站开通退票业务。
小乔终究没有去成。
张澜感觉自己的病情应该是越来越严重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胸口开始发闷,呼吸间有痛意袭来,医生过来说要给他上氧气罩,他的血氧饱和度在不断下降。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是,杨晨也开始发热咳嗽了。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连气都喘不过来,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医生和旁边病床一个家属的对话:
男医生:“从他目前的情况看......”
一个女家属尖声打断了他的话:“情况很不好,是吧医生?”
男医生:“不是很不好的问题,而是非常差,就是......可能......可能熬不过去了,你明白吗?你们家属要随时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男医生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
那个女家属的声音陡然变高:“医生,你不要这样讲...不要这样讲...嗯..嗯...我爸爸还不到50...50岁......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可以进行什么创伤性治疗吗?我们要试那个,试那个......”
男医生:“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张澜只听见有哭声传来,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记忆,一切都听不真切了。
他断断续续的清醒、昏迷,他听见自己的手机不断在震动,他想接听,他觉得一定是他妈或者是小乔打来的,他想听听他们的声音,告诉他们别担心。
但他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后来好像是别人把他电话拿过去了。
他能感觉到每天有医护人员过来给他治疗,有时是注射有时是吃药,杨晨已经不在他身边。
有一天,大概是半夜,之所以认为是半夜,是因为他隐约觉得病房窗户外面的天色很暗,那时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胸腔离疼的要炸裂,旁边的仪器发出‘嘀嘀嘀’的急促叫声,几个带着面罩的医护人员一齐涌到了他的病床前,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面对死亡,自己心中也是是恐惧的。
有人在旁边不断按压他胸口,他听见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医生和他喊话:
“小伙子,坚持住,你还这么年轻,你得给我坚持住!”
“熬过这段急性期你就赢了,你知道吗?”
又有人给他进行注射,一个女的医护工作人员又和他说:
“张澜,张澜!你叫张澜是吧,你女朋友昨天打电话来,她说她叫江小乔,是你女朋友吧?啊?”
“她说她很想你,再也不会不理你,她其实一直爱你,要你活着回去找她?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
“血氧多少?”
“......”
“行了行了,血压也上来了......”
“......”
“7个,妈的,我今天一天送走了7个人,太绝望......这个可算救过来了.......再来一个我真怕自己没勇气再穿这身衣服”
“......”
当小乔再次见到张澜的时候,已经是2个月以后了,他已经恢复了健康,脸上有些消瘦,但并不有损他的英俊,在这场和死亡抗争的战役中,他最终赢了。
当被张澜真真切切拥在怀里的时候,小乔心里才感到真实。
她再也不用害怕找不到他,不用看到视频另一边他带着呼吸面罩一动不动躺在那的样子,不用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医院发来坏消息。
那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网络上是铺天盖地的疫情、救助信息,每天通报的确诊人数从几百、几千到上万的增长,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她经常几天才能从医生那里得到他的消息。
医生有时给她拍视频,看着他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天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无助和绝望。
她怨恨自己,他去出差的那天晚上,她应该多和他说几句话的,哪怕就是道一句路上平安也行啊,他眼里的期盼都快溢出来,她却狠心一句话都没和他讲。
如果你曾经和相爱的人经过生离死别,那么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比他健康的活着更重要,那些曾经的难堪难言、彷徨犹豫都变得微不足道,你会后悔没有早一点拥抱他,说一声我爱你。
所幸,上天终究对她不薄,她还有机会弥补。
人生路漫漫,他们一定会幸福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