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从张澜胸口直起身要走。
听到后面她说两人分开别再联系时,张澜已是心神俱裂。
她倏的从他胸前离开,他心中的惶恐再也克制不住了,仿佛现在不拉住她,她就要从他的世界里飞走了一样。
趁她转身之际,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想说“小乔,别走,求你别走。”
话还没出口,“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席卷了他的面门。
“别让我恨你!”小乔回头说出了这句话。
她眼眶通红,脸上早已是一片湿润,怒视着他的眼里似有恨意。
他被那目光刺痛,惊惶的一下子松开了手。
小乔坐上车子离去,没有再回头,留张澜一人在原地怔愣。
回到家里,小乔又接到了李律师的电话,说是当前的情况对他父亲很不利,他父亲会被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只能尽量争取,减少刑期的时长。
小乔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落不到底,妈妈病重躺在床上时那种凄惶无依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拜托、感谢了李律师一番,她才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她请了假没去学校上课,家里的王阿姨她也给放了假。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等消息,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白天黑夜的放在身边,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白天就不停的跳舞,把自己会的舞蹈曲目全都跳了一遍,到头了又重新来过。
饿了就自己煮点白水面条吃。
晚上虽然也会失眠,但白天跳舞体力耗尽,最后倒也能睡着,不至于睁着眼睛到天明。
中间她小姨从美国打了通电话过来,很担心她,说已经和这边的律师联系上了,会跟着她爸爸的事情,最近能从那边回国的航班要几天后才有,让她等她回来,小乔乖乖答应,心里好像也有了点期待。
至于张澜,她很少想起,她觉得自己生来该是个圣人,断情绝爱这种事似乎适应的比谁都快。
只在有时看到他送她的东西时,心里会涌上一丝刺痛,又很快被自己抹平。
索性把这些东西都装箱收拾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早上她浑浑噩噩的起来,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摸摸额头,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发烧。
去楼下找药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李律师。
估计是爸爸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她快速按了接听键。
“喂。”她的嗓音有些哑。
那边的李律师的声音却急促而焦急。
“小乔,你在家吗?赶紧走,出去避一避,过两天再回来。”
小乔惊讶而不解,非要李律师说出原因才肯离开。
原来在他父亲被带走之前,公司和银行贷了很大一笔钱,斥重资开发了一个度假山庄的项目,这个项目占用了公司的几乎全部现金流,公司运作起来本就有些吃力,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就等着竣工后开业缓解公司的现金压力。但之前她父亲和公司的几个高管都被带走,银行断了公司的资金支持,后面的工程无法继续,下面的供应商和包工头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公司现在的情况,担心项目烂尾付不出工资,纷纷找来公司要之前的欠款。
刚才在公司闹了一通,找不到负责的人,不知从哪里查到到了江东家里的地址,一群人已经过去了。
匆匆挂了电话,小乔跑去楼上穿衣服,还在想着要不要带几件衣服走,就听见外面大门传来猛烈的拍击声,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粗旷的叫喊声。
小乔打开楼内的可视化对讲机,发现大门外面呜呜泱泱站了一群人,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人群中有几人大喊着“出来”、“欠债还钱”的话,旁边还拉了一个”还我血汗钱”的条幅。
小乔惊慌害怕极了,再无心去想该带什么衣服,颤抖着开了别墅内的楼门,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别墅后面。
前面一定出不去了,她想从别墅后面悄悄跳出去。
别墅有个后门,但平时不开,钥匙小乔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
墙体有2米高,好在后墙里面有几个闲置的木箱子,全部叠起来正好能让小乔爬到墙头。
小乔刚爬上去,“duang”的一声,听见别墅大门那里响起重物尖锐的砸门声,接下来又是接连不断的猛烈撞击。
她心跳如鼓,本就因发烧而虚弱的身体此刻更是汗流浃背。
惊慌失措间,闭着眼睛纵身就跳了下去。
“叱...刹...”伴随着轮胎的突然地刹紧声,“砰”的响起了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
她感觉似乎有人过来了,在她旁边呼唤她,但她太累了,眼睫用力眨了眨,最后轻轻的闭上了眼。
后面的记忆都是碎片与混乱。
她看见了小姨,她是好干净利落的一个人,但她那时头发凌乱、眼皮红肿,好狼狈的样子。
小乔笑她现在好丑,但她说自己还是很喜欢她,小姨听后却呜呜的哭了。
后来没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腿好痛,夜里都睡不着觉。
她看见医生过来和小姨讲话,神情严肃,好像说她的腿已经发炎感染,必须要尽快做决定。
半睡半醒之间,她听见小姨和她说:“以后不跳舞了行吗?乔乔这么聪明还能做很多事情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了,她说了什么,大概是“不跳舞我会死的”,还是“不跳舞我宁可死。”
她记不清了。
小姨却发火了,她毫无征兆的大吼起来。
说了类似“我要你活着啊”、“人得先有命活”之类的话,吼完她又呜呜哭了起来。
小乔妈妈说过:你小姨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性子有时候比男孩子还皮。
她这样确实很少见。
她觉得自己太疼了了,腿疼,心脏也疼,疼的她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法安慰她。
后来小姨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有温热的毛巾触到她眼睛上、脸颊上,这温暖的感觉慰藉了她的心,连带着疼痛似乎也稍缓了一些。
后来的事似乎尽是痛苦,她每每想起,便不知不觉要流泪。
她便不再回忆,后来竟真的记不清了,连她的记忆也在帮着她忘记。
真好。
当她再次进入校园的时候,已经能坦然接受过去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涅槃重生,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在美国读了新的专业,没有很喜欢,也没什么可讨厌的。
跳舞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她有意避开了所有和舞蹈有关的东西,舞蹈鞋、舞蹈比赛、过去的同学,连看舞蹈剧这个爱好她也一并放弃了。
看不见了就不会总想着,时间长了,就会彻底忘记。
她也能领悟几分乌龟的缩头哲学了。
在学校里她不太喜欢社交,只是很专心的读书。
两年后她修完了所有课程毕业后,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爸爸快出狱了,她和小姨说想回国。
小姨同意了,但还是不放心她的身体,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嘱咐她,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七岁,但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像她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