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风大,枝头摇曳,卷携树叶而落。
“女鬼”一身红衣挟一抹白色直奔山顶。红色外纱被风拨弄得哗哗作响,萧白衣眼前一阵红接着一阵黑,她没功夫探明脚下唰唰的声到底源自哪里,只听耳边呼呼风声,料想这“劫匪”轻功了得。
萧白衣感到手腕一紧,也没反抗,任“女鬼”所为。
“女鬼”身如幻影,薅着她胳膊飞檐走壁。稀里糊涂中,萧白衣突觉眼前微亮一瞬,还未细看周遭,脚一滑,便又滚入阴冷黑暗。
她皱眉闭眼,伏地轻咳,听着声音一圈圈渺茫、虚无直至消失。
不过一会,萧白衣抬头,凭着右上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一切。和她料想如出一辙——她在某个洞里。
窟洞。
窟洞内不算狭窄,和想象中的几尺相比,已经算宽阔。右上方出口形状并不规则,边上还有垂下的绳梯,止不住晃动,敲击石壁,发出清脆“嗒嗒”声。
衣服穿的厚救了她一命。萧白衣毫发未伤,缓缓坐正,扭头看向身后捆住的手,无声叹息。
捆人动作太熟练了,“女鬼”以前经常干吧?
她四处张望,映入眼帘的是角落里那一片漆黑、潮湿,以及烂布和堆积如山的铁器……还有一副副白骨。
白骨瞧着有些时日了,约摸每具腐烂至少十五年。
萧白衣视线绕过白骨,对着那堆铁挨个打量。
离她最近那个,是把剑。
剑柄磨损严重,刃处生了锈,剑身细密的还刻有文书……
好像是……尘缘剑客骊咎的“尘缘”剑?!
萧白衣面色一凛,继续查探——
铁笛中藏细刃,说是当乐器奏声凄厉,宛如孩童哭泣……笛刃吴素。
铁盘为盾又为刃,可攻可守,传闻持有者是天生白发,三十多年前人称“白天师”。
这些高手,她略听过一二。
连这样的大人物都葬身于此……萧白衣望着那堆铁器片刻,扭头,没继续看。
都说“女鬼”吃人,可此处为何不见新鲜人骨?如此,“女鬼吃人”就实在说不过去。
是谣传吗?“女鬼”图什么?
萧白衣挪动身体,离洞口又近几分。
倏地,洞口红衣飘过,“嘎啦”一声,周遭一暗。
洞口被堵,失去光照的下一瞬,两侧崖壁的烛台一对对亮起,重新照亮窟洞。红衣女子坐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把玩着手中琉璃瓶,桌边围着堆放几个木箱。
还收集了不少玩意。
萧白衣回头最后看了眼白骨和铁剑、铁器。她垂眸,眉头微锁,思索片刻,旋即抬头看向“女鬼”。
果真如此,一切明了了。
“你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女鬼”缓缓从石桌上跳下,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她手持琉璃瓶上前,走姿悠闲,“你不怕我?”
人有什么好怕的?萧白衣前世连鬼都没怕过!
“不怕。”她一改常态,模样前所未有的锐利,仿佛方才山下的文弱女子不是她。“女鬼”眉毛一挑,没有接话,走近抬起萧白衣的下巴,盯着她毫无惧色的眼睛。
锐利的、无畏的。
奇怪啊……怪像的。
总觉得白衣女子眼中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女鬼”一笑,甩手,嘀咕了声“天妒英才”,径直返回。萧白衣瞳孔一缩,不明所以。
她是在她眼神中看到谁了吗?
还是她知道……不,萧白衣回过神来,只有第一种情况。
第二种情况绝对不可能!
萧白衣明知结果唯一,仍出了一身冷汗。她迅速冷静,按脑中所想道,“相比村民,明显你杀大侠、高手更多,为什么。”
这话陈述的很直接。“女鬼”一愣,扭头,萧白衣眼神如刀子般尖锐,泛着点点寒光,唇开开合合,道出言语化作尖刀直扎向她的心,使她僵在原地——
“因为你在造势。”
女声平淡,如似一个平平无奇的石子,却激起红衣女子心中的千层波涛。
*
上山的路极陡,且越往上绿树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枯树,沙土极软极松,就连轻功都毫无落脚处。尹扶月路上循香味追去,好几次脚滑,险些连人带包翻下去。
最近一次脚滑后,尹扶月扒住手边仅剩的枯树,抽出“藏心”用力将其深深插进土中,用剑做登山棍,换得片刻喘息之机。
大量香气从山顶弥漫下来,尹扶月捂着嘴咳嗽两声,向上一瞥,心里有了决断:二人的最后踪迹就在山顶,兴许山顶有什么建筑吧。
须赶快上去救人。
尹扶月环顾四周,不禁皱眉。
月黑风高,即便看不太清路,尹扶月也能够感知道,如今她卡在一个很为难的位置。
身前是无任何东西可搀扶,且踩不稳的松土地,身后是岩石乱布的陡坡,若踩空,迎接她的只会是粉身碎骨、“马革裹尸”。而身侧枯树,早因那场山火烧坏了根,如今摇摇欲坠,恐撑不了多久。
念此,尹扶月毫不犹豫,当即扶正肩上包袱,拔剑瞬间踩上枯树干,而后蓄力向上一登。她手脚并用,再用剑短暂插入土壤,迅速拔出,趁夜色,赶在土松之前,翻上山顶。
四周陡削、山顶较平。尹扶月望着空空如也的山顶,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可她置若罔闻,环顾四周只觉阵阵心慌。
她亲眼看着萧白衣被掳上山顶,可放眼望去,除了脚下岩石、尘沙,天空圆月外什么都没有。尹扶月用力吸了下鼻子,再次闻到那股香气,悬着的心才放下。
有香味,说明应该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