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法有效减缓了魑魅的进攻,就在士兵们趁机架设重弩,以为还能多守住半个时辰时,两道暗红色的闪电落在魑魅军中。
左边,一个半人身半蛇身,头上钉进一根粗钢钉的男鬼,用尖长的指甲将自己的脸抓出一道道血痕,血液流在地上,化成一条条毒蛇往城墙爬来。此乃昆仑十堕仙之十——蛇鬼离。
右边,一个光头无发,脸庞美艳非凡、身姿婀娜的女人,坐在浮在半空的鲜红花朵上,手持小扇,身上两条轻薄的红纱拖到地上。此乃昆仑十堕仙之三——浮烟曲。
女人手中的小扇一摇,粗壮的枯藤破土疯长,爬上城墙,停滞不前的魑魅开始顺着枯藤攀援而上。
横贯东西的城墙上,全都爬满了魑魅,士兵们奋力用刀斩断枯藤,那藤蔓却旋即再生。眼看魑魅已经要爬上垛口。大家全都丢下轻弓,抄起长矛,不断向下捅刺。
曹宛章拿出千里镜看那来势汹汹的两大堕仙,即便在战场见惯了血腥杀戮,也不由愕然,口中喃喃一句脏话:“这XX,都是什么鬼东西……”
“将军,走吗!”劫玉浑身是血,大口喘着气,“来不及了!”
“走,现在就走。”曹宛章扔下千里镜,抡起狼牙刀,顺手削下一个魑魅的脑袋,带人往城中撤退。
还好城墙下还有骑来的马匹,一群人驾上马,在混乱不堪的城中,一边整收残军,一边跟随着陈子数派出的摇旗的军士,往西北方废井处狂奔。
北方城墙魑魅大军如流沙倾泻而下,从高处看去,就像一面黑色的大幕,正在缓缓覆盖整个永行关城。
南城门外,口里还含着步兵的肉块残肢的魑魅已经包围过来,从城门口鱼贯而入,又呈扇形扩散开来,席卷过慌不择路的士兵和马匹。它们像遵守某种指挥一样,在活人痛苦的哀嚎声中,活生生扯下士兵的头,再将身体撕得四分五裂。
子时已过一半,曹宛章带着数百亲兵,到达废井外的仓房,与陈子数所领骑兵会合。
“家里还有妻儿的先下井,其余人和我立马到外围来。”魑魅不知何时就会追上来,曹宛章扫视着还跟随着自己的士兵,大声命令道。
军士们彼此相视,一片无言中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按命令排开,那些十余年在外征战,早没了家人音信的人,纷纷抽出刀,向逃生之路相反的方向走去。
待到所有士兵下井后,他们至少还要和城内魑魅搏杀一个时辰,保证已经进入地道的最后一波士兵能安全到达另一端,不会被追上。
“将军!”看着提刀和军士们一同往外走的曹宛章,陈子数在背后叫住了他。
曹宛章回过头。
“一起走吧,将军。”陈子数说。
“无人指挥坐镇,那群鬼东西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打过来。”曹宛章不以为意,将大刀扛在肩头,转头便要离开。
“将军……”陈子数又一次挽留,目光示意周围的蓝甲军士,手指着仓房里,磕磕巴巴道,“这井里,不知为何,冒着黑气,劳将军来看一眼。”
“什么?”
曹宛章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转身打算去井口看一眼。经过站在仓房门口的陈子数身旁时,那人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将军,我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很面善。”
他没有理会,径直迈入屋子,突然,身后拥上几个蓝甲亲兵,把他堵在屋中,七手八脚地连推带抬,任他如何破口大骂,用力捶打,那些士兵都像一匹匹坚忍的狼,咬紧牙关使着全身的力气,硬是将他带下了废井。
“将军,请您保护好恭王殿下。”
曹宛章站在井底下,被军士紧紧抱着手脚,听见陈子数又在井口叫他。
“末将希望,您自己也能保重。”那人的声音和神色都不同于以往的大大咧咧,说完这话,便起身与人合力将大石头搬起,重新盖上了井口。
眼看着投在脸上的微弱的光线一点点消失,彻底陷入黑暗,站在井底的曹宛章忽然不再挣动,双臂沉沉地垂下。
有些东西,它存在时,人们往往毫无发觉,直到失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过去的一切,处处都是它留下的线索。
仓房外,陈子数凛然地站在人群中心,以剑指向前方:“我和诸位一样,自小习武,冬去春来十余载,一身伤疤不必多言,只愿有一日能杀敌报国。”
“今天,就是我们杀身为主的好时候。所有人,随我冲出去,把恶鬼引到东南!撑下一个时辰,才能保殿下平安。”
就在魑魅们循着活人的气息向城西北角聚集时,一支彪军从西北杀出,为首的少年将军头戴红缨盔甲,正如他们从北地回洛京那时一样,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刀剑挥砍过魑魅,划出一道道的幽绿火焰,这支直奔东南的军队,在城中画出了一条绿色的斜线,只是这条线越往东南,便越晦暗纤细,断断续续,直到再看不见。
最后的时刻,那少年将军带着仅剩的几个士兵,四周是不断围拢上来的魑魅,看着西斜的月亮,心满意足地微笑道:“丑时了。”
随后拔剑自刎。待几人身体倒下,魑魅大军立即如潮水压上了他们的尸身……
————————分割线—————————
第二天黎明破晓时,永行关城已被鲜血冲刷了一遍又一遍,那血液的温度渐渐散去,凝结成黑褐色的血痂盖着地面。
城最中心,士兵的人头密密匝匝堆成了一座小丘。浮烟曲立在跟前,用手指摸过那一张张布满惊恐或不屈的面孔,十分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个魑魅小头领过来向其禀报,称人头已经清点过,算上前一夜袭击时摘下的脑袋,一共两万三千余颗。
“不对,照陆国太子给我们的消息,这个数不对。”浮烟曲脸色骤变,咆哮道,“那些凭空消失的人头都去哪了?!”
“给我搜,给我仔细地搜!”
————————分割线—————————
与此同时,陆翊钧带着残部,沿着地道走了一夜,眼前的地上,终于出现了缝隙里漏下的一点微光。
他知道,天亮了,他们已经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