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嘴上吃得甜,生活就会过得没那么苦了。】
说完,裴兰清自己先愣在那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偌大的客厅一片寂静,仿若秋风扫落叶般苍凉无力。
“裴老师,”林千愿用手上的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一字一顿地道:“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
虽然她亲妈去世,亲爸不熟,继母喜欢表演,但是她还有钱啊。
宋女士留下来的画作,用满腔的爱意换来的股份,还有这栋小楼,都是她的。
裴兰清转过头,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你就当是冷笑话吧。】
林千愿这个人有时挺实诚的,【确实,很冷。】
“……”裴兰清无言以对。
吃完这个蛋糕,林千愿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她那个温柔似水的继母。
林夫人:【明天九点,我去接你,陪你一起去医院。】
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不愧是和院长一个姓。林千愿不由得勾起唇角。既然她现在这么关心她,那她就测试一下她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九点?我可能还没醒。】
林夫人回过来的短信同她这个人一样,表面如同春风,内里全是温柔刀,【没有关系,那我九点在你家楼下等你。不着急,你慢慢来。】
明明你我分明,嘴上却说得如此亲密。
好似林复生带她回林宅那天,她笑着从林复生身边牵过她,蹲下身,理了理她身上的公主裙,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就是林千愿?从此我便是你的母亲。”
林复生告诉她要听话,于是她乖巧地说:“母亲好。”
“哎,”林夫人慈爱地答应一声。
待林复生及林家长辈离开之后,她松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低头,浅浅抿了一口茶。
见她拘谨地站在那里,她稍弯腰,笑了笑,“你刚才可有听见?”
“什么?”林千愿听不明白这模棱两可的话语。
沙发上的人微微挑眉,一旁的佣人上前两步,低首恭敬道:“林夫人。”
她轻嗯一声,然后又问了一遍林千愿,“这回听见了?”
林千愿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握紧,随后松开,她点点头。
“那你觉得,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林千愿嗫嚅着,“林夫人。”
林千愿再一次失眠了。
因为白天的那场回忆,她现在睁眼闭眼就是自己幼时局促不安的样子,多令人厌恶。
她去了画室。
画室里的塑料厚膜已经全部换新,林千愿光脚踩在上面,空气中响有折磨人的窸窸窣窣声音。
林千愿坐在地上,低头认真调着颜料,然后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画完,发泄情绪般地用刀去割。颜料未干,沾得浅色的家居服上到处都是。月光下的画布早已被割成一条一条,画上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四分五裂。
次日九点,小楼门前准时出现一辆黑色宾利,车牌号00716,是林夫人生日也是她和林复生的结婚纪念日。
宋文慈最不喜欢这天。
吴妈在楼下招待好林夫人之后,着急忙慌地走上楼。林千愿卧室门没关,她看见她穿着睡裙坐在梳妆台前,快步走进去,【小小姐,您还没有收拾好吗?】
林千愿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中全是欣赏,“不急,再坐一会儿。”
吴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夫人已经等你半个小时了。】
林千愿一脸讶然,“半个小时?”
吴妈不停点头。
林千愿一下泄了气,身体下沉,盯着镜子露出笑容,“怎么才半个小时啊,还是起得太早。”
吴妈吃惊地看着她,脑子才反应过来,她家小小姐是故意的。
林千愿让她去把画室打扫了,打扫完也记得不要立即下去,再磨二十分钟。
吴妈不敢言,只能应下。
等她再回到楼下,客厅里的林夫人自然朝她看过去。吴妈在心里打着草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她要如何解释才能够不损坏她家小小姐的形象。
林夫人静候着,只是微笑。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佣人看不下去,“她还没起床吗?还要夫人……”
林夫人抬了抬手,手腕上的帝王绿手镯顺着滑落进绸缎袖子里,“无碍,再等等。千愿年纪还小,有些贪玩也是正常的。”
吴妈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乐意,嘴上没个把门,小声嘀咕:“当然了,我家小小姐就是太年轻。要是到我这个年纪,想玩都玩不起来。”
这话听着是在贬低自己,实际上是把在场所有人都贬了一遍,拐着弯地说人老呢。
“你!”佣人抬起手,想掌吴妈的嘴。
只这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了,林千愿甩开她的手,眉头紧拧,像是嫌弃极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吴妈及时递了纸巾上去,林千愿边擦手边抬起眼皮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她目光跃过她,定格于始终淡然如菊的那位身上,“您觉得呢?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