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放着一个透明容器,一个直径在5mm左右的猩红色腺体漂浮在培养液里,表面血管遍布,散发着奇特的微弱亮光。
Timi小心翼翼地操作,摘下容器四周维持腺体新陈代谢的软金属管,从箱子中拿出容器。
容器盖子顶端,闪烁着蓝色的光点。Timi对着蓝色光点扫描了自己的虹膜,又刺破指尖,挤了一滴血,解开了DNA生物锁。
盖子“咔”一声滑开,他拿起推车上一个专用的,类似喙的仪器,迅速吸取培养液里面鲜活的本源体,然后把仪器递给了Henry。
主刀Henry一手接过仪器,一手拿着镊子维持着挑开脑体组织的状态,副手站在一侧,帮助他用专业尖嘴镊固定住了颤巍巍的大脑脑体。Henry将新的本源体从仪器中挤出来,放在本源体应生长的位置上,随后,开始进行神经和血管的缝合。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Evangel被盖在手术布下的手无力地抽搐了两下,猛地抓紧床单,力气大到专门为手术准备的床单都出现了纤维崩裂的声音,修长如竹的指节泛着极为不健康的惨白色,脆弱又破碎,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生机,随即,猛然一松,再无反应。
身侧,维持生命体征的的仪器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象征着血氧和血压的数据宛如雪崩一样下降,心电图波动频率活似垂直过山车。
无影灯的光晕被不知名的能量波动影响,渲染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万花筒。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但是很快,经历过无数次人体实验,见识过各种进化者奇异的能力,这些科研员们几息间就稳定了下来。
混乱的心跳渐渐平稳,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止血,归位,缝合,心肺复苏,静脉推注肾上腺素……
“排异反应这么强烈?”手术室外,Maria轻声呢喃,眉心微微蹙起,略带不满,“Gosh,假设本次实验失败,这实验体就毁了,还要再次从头培育实验体,”她向前半步,里手术室更近了,几乎贴在透明墙上,“真是没用,要是实验体有什么问题,这些人也一起殉葬好了。”
一旁的Adri从Nicolas走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听到Maria的低语,颇为赞同的微微颔首。
另一侧,Bernard带着一点儿安抚的意味开口,嘶哑的声音刻意放轻:“教皇大人不必忧心,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数据,哪怕再培养新一代‘Evangel’,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这次实验结束,实验体生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立刻准备人类思维移植,”Maria语气冷淡,“我只要看到结果,不想听任何过程,昨天,曙光区遭遇了超甲级异种的入侵,这不是好兆头,明白吗?如果这个实验体崩溃,立刻开始培育下一批。”少女的眼风轻飘飘扫过一边的Bernard,空灵的声音里蕴含的冷酷和压力让他头皮一紧,脊背不自觉冒出星星点点冷汗。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更为恭敬地侧身面对向Maria,右手放在左胸画了个十字,语气虔诚而敬仰:“是,我的教皇大人。”
另一边的Adri眨了眨眼,感受到了发尾有一丝不对,她不动声色的以进化力自检,表面上,她正在观察手术室里的突发情况,可实际上,美艳外表下,浮现出了一抹隐藏得极深的狠厉和怀疑,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Nicolas离去的方向,衣袍下,黑色美甲轻轻陷入柔软的掌心肉,留下浅淡的月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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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视线盲区的转角,Nicolas半闭着眼,深棕色瞳仁变成暗沉如墨的漆黑色,隐约有一只黑紫色的渡鸦图腾在眼中振翅欲飞,半闭的缝隙间洒落一丝阴郁和愤懑的气息。
他的视线里,赫然是从Adri的视角看到的手术室情况——一缕渡鸦之力化作监视分身,在他离开时缠在了Adri的发尾。
当他注意到Evangel彻底失去对外界的反应,且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都在恶化时,Nicolas的大手不自觉的握紧在身侧,骨节泛白,眉心拧的死紧,略微烦躁的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原本打理的整齐的头发瞬间凌乱不堪,就如他此刻挣扎纠结的心情。
“Nicolas先生,尽管教皇大人的计划违背了人伦,藐视了生命,打破了生物进化的秩序,但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是吗?”
同属于巴别塔城的大主教,他的手下,一位名叫Iscariot的科研员曾这样安慰过他。
Nicolas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那位名叫Iscariot的少年,一直在负责Evangel的本源体合成项目,他能肯定,Iscariot是站在Maria那边的,那安抚性的话术适得其反,让Nicolas更难以接受这种行为。
不好,被发现了。
Nicolas的进化力上限高于Adri,她的状态瞒不住他,在她恍然醒来前一秒,渡鸦的力量就被他隐蔽的收回了自己的体内,Nicolas潦草的理了理头发,正了正红色教袍,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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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Evangel的各项生命体征指标逐渐恢复了正常,Henry等人长松一口气,正准备固定住被分开的颅骨,异变陡生。
一点儿暗色自手术布中间的部位洇开,随后迅速扩大——血,腥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哪怕隔着专业手术级防护口罩和隔离服,那股血味儿仍然势不可挡,隐约混合着一丝百合花的香气。
Henry和周围的助手闻到那味道的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反胃的闷哼,眼神立刻变得恍惚呆滞,瞳孔微微放大涣散,像一群发条生锈的木偶,卡在了原地。
手术室外,Maria挑了挑眉,对这种情况十分好奇,并未出手帮助,也没有出声询问,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眸中酝酿的杀意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冲淡了不少。
干呕声从身侧传来,是Adri,作为A+级通灵者,人类顶尖战力,她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说连反应都不该有,但是,她通灵的不可描述之物,是堕天使和恶魔,与纯粹的治愈力完全相悖。
此刻,明明所有的血腥气都被密封在手术室里,但是,她还是本能的感受到了体内的抗拒和排斥。
Maria的表情微微一冷,因着刚刚的好奇,心情尚佳,没开口责备,抬起右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空灵的诵经声响起,圣奥古斯丁之力散开,以她本人为‘正义尺度’,进行审判,判定Adri属于同一阵营。
随后,Maria双手结印,半闭眼眸间金光流转,圣洁的祷告声融入诵经的声音,化作一道无形的保护罩,赐福于难受的干呕的Adri——圣子耶稣的力量,保护自己的信徒——当然,也在无形中加深了Adri灵魂上,属于Maria的烙印。
Adri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恭敬的微微低头,右手在左胸画了个十字:“主的恩赐,誓死追随。”
Maria摆摆手,视线和注意力重新转回手术室。
此时,血迹已经彻底洇湿了手术布,手术室里的科研员们完全静止在原地,瞳孔彻底涣散,像被使了定身术,一动不动的杵着。要知道,手术室里面的科研员,等级最低也是B+级进化者,出现这种被集体硬控的情况,简直是天方夜谭。
意识到再继续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Maria抬了抬手,葱白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悬浮的金色十字架,神圣的祷告声瞬间更为嘹亮,带着净化人心的力量。
她指尖微微向前点去,十字架飘然撞上手术室的透明墙,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嗡——”。
被暂停的时间流动起来,手术室里,被固定在原地的科研员们大口喘气,像是从一场吞噬灵魂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以Henry为首,所有科研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头皮发麻,拿着各种仪器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居然同时被控制了,仅仅只是因为面前这个实验体流了血。
咬牙强忍惧意,Henry颤抖着手缝合最后一针,把仪器收拾好,握拳给自己强行打气,做好心理建设,猛然掀开了面前实验体的手术布。
那一瞬,他瞳孔骤缩,心跳骤停,双眼因极度的恐惧瞪圆,浑身发抖,犹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