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花林将剩下的止痛药全部吞下,在一片狠心的决绝中,毅然从二楼跳下。
后窗外有一颗枝叶茂密的树挡住了她的身影,同时也缓冲了落下的冲力,大雨声盖住了落地的声响,岳花林连滚带爬地在泥泞的草地上翻了几圈,忍者周身与心脏的痛,一瘸一拐地朝大路走去。
流产手术并非急诊可做,天寒地冻中岳花林裹着潮湿的衣物,就着医院空调中吹出的聊胜于无的暖风,哆嗦着坐到了天亮。
别墅那头,张阿姨一早就起来了。
一晚上没听到叫声,张阿姨估摸着,岳老师的心脏病应该是好点了,本还在替她高兴,结果上楼叫她吃早饭,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张阿姨心中一紧,不免多疑岳老师的心脏病是不是不光没好,反倒把人疼得背过去了,冲进房间一看。
人真“没了”!
窗户开着,被风吹得寒意直起。
长期的服药早已使止痛药的药效去得极快,岳花林坐在候诊室内疼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导诊台的工作人员提醒她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而她却抓着座位扶手,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癫痫,满头的大汗风干了又分泌,连回答别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上全是保姆打来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她不挂断,也不拉黑,就这样让通话处于“暂时无人接通”的状态。
她就是要营造出一种“让你毫无头绪”的状态。
一夜未睡,岳花林在周遭的白噪音中昏沉迷蒙,她靠在医院并不舒服的靠背上,一场戏剧般的梦没做完,就被旁边传来的巨大争吵声所惊醒。
那头说着让人听不太懂的方言,但动手之间的推搡不难看出,是有人拦着不让人打胎。
孕妇哀嚎地叫喊着,挣扎着想冲入手术室,有围观群众叫来了保安,但对方人太多,为数不多的保安根本无济于事,看得岳花林心里不禁发出一阵恶寒。
“岳花林。”
到她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买来的纸巾矿泉水,准备进入手术室,然而这一刻,心脏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却突然戛然而止,前后过大的反差感,使她硬生生地停住脚步,愣在原地。
回味过来怎么回事,岳花林顿时冷汗直流,她猛然回头。
……他回来了!
心脏像是被猛然抽去了什么,虽疼痛不在,但只让人觉得比疼痛更加难受,那是深深的畏惧与惊讶。
他不在这里……因为没有听见音爆声。
但他一定在这个时空的某个地方,他已经回来了!
纵使因为心脏原因,岳花林对骆源的回来日思夜想,但在这一时刻,他的回来却如此不合时宜。
下一秒,手机铃声如催命音符响起。
岳花林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别墅中,浑身是血的骆源仿佛从枪林弹雨中回来,一旁的王培正不动声色地为他包扎,他低着头,手指紧握成拳,不知在思索什么。
保姆的脸色煞白,她小心翼翼地琢磨着自己的话是否会被迁怒:“骆总,您不在的这么多天,岳老师担心您担心到得了心脏病……”
骆源打量的眼神让周围人都难以摸清,他此刻究竟是担心、生气,还是疑惑。
联想到这姑娘心中本就有不干净的东西,骆源没对保姆这话怀疑,低下头疲累地“嗯”了一声。倒是旁边的王培一惊,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事,给骆源上药的手微不足道地抖了一下。
然而保姆接下来的话,才让骆源眼前一黑。
“这几天岳老师因为心脏原因,一直在惨叫,说心脏疼,疼得厉害,今天早上我喊她吃早饭,没声音,我去她房间找,人不在房间里,电话也打不通,骆总,我不知岳老师是不是……寻短见了。”
骆源猛地抬头,巨大的动作使得一旁的棉签戳进了肉里。
手机中无尽的嘟声飘荡在诺大的别墅里,所有人听着嘟声停止,接着是机械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没人敢说话,大家都屏气凝神。毕竟骆源消失的这几天,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岳花林发病抽搐的惨状,并且骆源对她的行径绝对算得上变相囚禁,人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禁锢下,以“寻死”这种方式“觅活”,不是没可能。
骆源的眼神阴寒,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他有想过岳花林会以各种方式进行反抗、逃脱,怀柔,却从未想过她会寻死。
“找。”
他吐出一个字。
正如上次在骆氏大楼上的那出戏一样。
她不会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