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岳花林居然并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她当仁不让地咬了一口朱琳的鸡腿,待完全咽下去,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公司要把我裁了吗?那赔偿是怎么算的?”
据她了解,骆氏的赔偿金给得相当高,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是这样的,花林……”
朱琳忽然靠近了些,以一种极小的声音却是规诫的口吻道:
“当时面试的时候,大家可能对你产生了一些误会,你这个职位原本没有head count,是公司特开的。现在误会解除了,公司决定收回head count,关于你的……欺骗入职,公司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岳花林惊讶的双眼一蹬:“什么叫欺骗入职?”
谁造出来的名词?
为了不给赔偿,居然搬出了这样不符合事实的理由?
岳花林知道,朱琳所说的误会就是指关系户一事。但她从头到尾没说过自己是关系户,甚至一开始,她和朋友们都认为自己是凭借能力进入的骆氏,别人空穴来风地误会她这一遭,却让她来承担后果,凭什么?
“朱总监,你所说的欺骗入职并不成立,这个理由到了劳动仲裁那也不可能合法。”
本以为朱琳会强词夺理,哪知道这圆滑的人事总监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花林,所以如果你去仲裁,公司会按照对应流程配合你进行。我们会安排律师处理这件事,一切看最后的仲裁结果,仲裁书要求赔多少,骆氏就赔多少。”
岳花林不理解了:“朱总监,我来骆氏半年不到,就算赔,也就赔1.5个月的工资,这点钱都不够你们请律师的,你们这是何必?”
朱琳的脸上永远挂着比任何人都沉稳的神色:“真的抱歉花林,如果是正常入职的员工,骆氏一定会按照规定赔偿,但你不是……”
朱琳的话点到即止,但岳花林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骆氏的员工,因为误会而让你占了几个月的位置,已经够便宜你了。
此时的岳花林居然很贱地觉得心中有一场心绞痛才比较合时宜,至少可以给她无处安放的无奈予以承载。
她不像工作了许久的老员工,他们本身工资高,工作年限长,能获得的N也多,这种情况跟公司仲裁是有意义的。
但她只是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为了1.5个月的赔偿,以一己之力对抗骆氏这样一个大公司,还留下一个每家公司都嫌的仲裁记录……
口中的鸡腿味如嚼蜡,岳花林咀地细碎,又当着朱琳的面吐回餐盘,似在做着无用又幼稚的抗议:
“朱总监,公司裁我,我没什么好说。”
她嚼着嚼着,忽然话锋一转:“但我要知道,不给我赔偿是谁的意思?”
这很重要。
岳花林不觉得直属上司周圆会多此一举,特地交代人事部克扣掉她几个歪瓜裂枣的赔偿。
那些同事也没有那么大能耐。
身为总监的朱琳是有权利这么做,但大家出来工作,都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做人事的,自然也都希望公司可以给够赔偿,直接把人送走,少些后续破事。
毕竟真要有哪个头铁的堵上职业生涯也要跟公司仲裁到底,也够他们烦的。
所谓的“欺骗入职”就是一个文字游戏,但这个游戏不会是人事部想出来的,朱琳绝对是受人命令才来跟她说这些的。
朱琳一口一口咽着稀饭,一直没说话,不知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还是觉得回答了也没用。终于,在粥碗见底的时候,她放下勺子,擦了好几遍嘴,最终还是起身,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回复了一句废话:
“是公司的意思。”
“公司”的意思……
岳花林心里苦笑了一声。
其实这事并不难猜,她之所以问朱琳,也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心里的结果,未想到对方公事公办到了极致刻板的程度,真可谓一点情面都不留。
要知道,朱琳的职级可是总监。
什么人才能指使得动总监?
答案呼之欲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己以“虚假关系户”的身份进入的骆氏,又是因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把自己开除?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岳花林只知道,兜兜转转一圈下来,自己终究只能跟姓骆的做到萍水相逢,从人,到公司,都是如此。
食堂人潮褪去,只留岳花林桌上的一杯绿豆汤。
接下来该怎么办?
岳花林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居然还是联系着去敬老院,但转头她自己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敬老院难免会碰见骆源,她不愿意再与他有交集了。
再次打开招聘软件海投了一波,岳花林郁闷地将手机扣在桌上,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绿豆汤都发酸了,手机终于收到了一条信息,岳花林激动地翻开手机,以为有哪个HR回复了她,但打开手机一看,只是一条微信。
[李捷:晚上有时间吗?]
本来失业的心情能克制的,看见这条信息,岳花林直接哭笑不得。
[似霰:何止晚上啊……]
[似霰:我被裁了(笑哭//)]
[似霰:以后天天都有时间了……]
[李捷:?]
[李捷:怎么这么突然?有说裁员理由吗?]
岳花林觉得自己跟骆源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也没必要跟别人说,于是变相扯了个谎。
[似霰:公司业绩不行,降本增效(哭//)]
李捷一看,倒是直击要害:
[李捷:花林你别急,我认识好几个公司的高管,你先修改一下简历,到时候我帮你内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