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兰从未见过时序这个样子。
在她心里,不管遇见什么事,他总是一副驾轻就熟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没有什么是能动摇他的。
但现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陈若兰随手摘掉包住头发的发网,晃了几下头,让自己的头发披散开来。浸了雨的头发黏在衣服上,滴滴答答的水蜿蜒落在衣服里,一起贴在皮肤上。
她把灯打开,昏黄的光照亮这间狭小的房间。
时序站在原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陈若兰缓和气氛,半开玩笑说:“我家就这么小的地方,还不如你一间卧室……”
她被卷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错愕地眨了眨眼,手还悬在半空中。
直到感觉到时序身体轻微的颤抖。
陈若兰想抬起脸,却被一只手掌盖住头。
“先别看我。”
陈若兰猜他在哭。
双手又轻又缓地覆在时序的后背。
“我在呢。”她说
不知道抱了多久,陈若兰浅浅的打了个喷嚏,时序这才松开,让她赶紧去洗澡。
出租屋的布局很局促,卫生间就更加小。
时序在架子上看到了与他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吹干头发后,时序觉得自己四处漏雨的心也跟着平和下来。
家里没有姜也没有红糖,陈若兰只得烧了壶热水让时序喝下,免得淋了雨感冒。
她还包裹着湿哒哒的长头发,主要是现在已经到了半夜,老破小的楼体隔音并不怎么样,轰隆隆的吹风机声音她怕吵到已经休息的邻居们。
“别感冒了。”
时序将热水杯塞进陈若兰的手中,拿着一块干燥的毛巾盖到陈若兰的头上,耐心地为她擦拭一缕又一缕的长发。
陈若兰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太暧昧了,只得坐在原地不停地捧起水杯喝水,让蒸腾的水汽打在她的脸上,若问起来她就说是被热水烧红的。
等头发擦到半干的时候,时序把陈若兰拉进卫生间,将吹风机调到热风的最小档,耐心地一点一点给她吹头发。
门关上,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噪声不会打扰到邻居。
狭小的卫生间里,只够两个人站着。
温柔的指腹按压在陈若兰的头皮,又滑下。
镜子中,陈若兰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时序,正低着头耐心为自己吹头发,室内温度的急速上升,氤氲蒸腾的雾气又渐渐模糊了镜子。
只能看到朦胧的两个人影轻轻晃动。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却又默契的像是相处了很久。
-
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小床,两个人侧身躺在床的两端。
雨声停了,一切都静悄悄的。
陈若兰听到身后窸窣的声音,她翻过身,看到少年安静的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吵醒你了?”时序问。
“没有。”陈若兰侧着脸看他,“我睡不着,你跟我聊聊天吧。”
时序沉默了一会,对她自揭伤疤,献祭自己的秘密。
他讲自己的父母,他们是大学同学,父亲是村里考出来的状元,城里长大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嫁给父亲。
母亲走了仕途,有家人的帮衬一路顺风顺水。进了学校的年轻父亲站错队伍受到打压郁郁不得志,索性辞了工作跟酒场上认识的朋友下海经商。
家里的富裕肉眼可见,家里的沉默也与日俱增。
生意场上被骗,父亲赔了一大笔钱,最后还是靠母亲的娘家补了这个窟窿。
面对母亲娘家人的嘲笑,父亲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吵架的时候说“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母亲则说“我当年分文不要裸婚嫁给你,我最后得到了什么?”
彼时,母亲的位置已经坐到了一定的高度,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接起电话,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只说“时哥喝多了,今天就睡在这吧”。
无休止的争吵后,母亲为了维持体面选择隐忍,只说在孩子面前留点起码的脸面。
父亲更加肆无忌惮,他曾在父亲的手机里看到过情人发来的大尺度照片。
那个时候他在想,母亲得有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