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萧云逆被苏闻赶出房间之后,他们似乎就达成了某种默契,萧云逆依旧是每天都来,只是苏闻不与他说话,他也便坐坐就离开。
直到,七月初七,乞巧节那天。
太子特赦萧云逆出了府,陪着长乐洛阴河畔放花灯。
苏闻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在外人眼里,他仿佛是一个不争不抢的受气小媳妇,全要仰仗着他人鼻息过活。
即使遇见了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他,苏闻也只是谦和地绕行,甚至还会附赠一抹笑容,让人觉得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但别人如何想,他从来就不在意。
最开心的要属长乐公主姒念,她娇俏地挽着萧云逆,时而附耳浅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即使是虚幻的和谐,也不禁让人想沉浸其中。
苏闻突然顿住脚步,身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道:“下面人来报,北萧的崔将军入了城。”
自新北萧王登基以后,便以叛国罪缉拿崔将军一行人,太子接到了线报自然乐得抓上一抓,最后还是苏闻派人掩护其出了城。
这才过了多久的安生日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有了动作?
苏闻皱眉摆手,表示知道了。
影子来无影,去也无踪,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路过一处商贩,姒念买了两只漂亮的花灯,一只写了她和萧云逆的名字,另一只丢给了苏闻。
苏闻瞧着手上的花灯,不禁莞尔一笑:“一面写我的左手,一面写我的右手吗?”
姒念诧异道:“你就没有心爱的姑娘吗?”
心爱的姑娘?
这个词听在苏闻耳朵里,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他笑容不变,轻轻地摇了摇头。
“况且,”苏闻柔声打趣道:“我若填了其他人的名字,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放呢。”
“少听那些人嚼舌根子,”姒念大剌剌将笔墨塞给苏闻,不以为意道:“你是我教书先生,才不是什么面首。”
一旁的萧云逆低眉看了看手里的灯,脸色微变了变,又迅速地恢复如常,弯了眉眼笑:“阿念,我们去放灯吧,一会人多没了好地方。”
说罢,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苏闻。
“那你自己玩会。”姒念冲着苏闻眨巴眨巴眼睛,转身跟着萧云逆离开了。
黑夜张开了帷幕,夕阳悄无声息的躲进了地面里,街上的人却越发的多了,苏闻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找了个偏僻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各色的花灯璀璨,照亮了整个夜空,就连苏闻苍白的脸色都映上了几朵红晕。
苏闻看着手里的花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姒沐。
第一次见姒沐的时候,是他刚穿越过来,在罪人奴被人敲断了手腕,正躲在角落里舔舐着伤口。
那时候的天比现在更黑一点,夜比今天更凉一些,姒沐伸出来的手却很暖,比他掺了水的被子不知暖了多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听。
他说:“跟我回家。”
人的欲望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大了胃口,或许,他最初只是希望能有口饱饭吃就好了,如今他穿的暖吃的饱,却突然真的想有个家了。
苏闻随意地把花灯丢进河里,花灯歪歪扭扭地飘了几下,就被一只大手捞了出来。
姒沐拎着花灯左右打量了一下,抿唇笑:“这么漂亮的花灯什么都不写,暴殄天物啊!”
苏闻也悄然一笑,好看的眉眼也跟着弯下来:“六殿下今日这么有闲情?”
“本王是听说公主府里某个不得宠的面首,正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神伤,所以来看看喽。”姒沐往前走了两步,俯着身慢慢贴近,呼吸都打在苏闻的脸上。
苏闻脸上映着烟火的光,一半白一半红:“我难得躲个清闲,还要被六殿下笑。”
花灯被高高抬起,举到他的面前,姒沐揶揄道:“既然你没人填,不如把我的名字填上?”
“嗖——”烟花如流星般划破黑幕。
许多人小跑着将放烟花的人围了一圈,在万众瞩目下,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绽放,如银河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街道上每一个笑脸。
苏闻转头看着身旁的人,只见他嘴角轻轻上扬,明媚的眼睛似乎被这笑容点亮,竟然透着干净和纯真。
在他的记忆里,姒沐一直是个运筹帷幄的棋手,干净和纯真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保护色,苏闻有一刹那的恍惚,究竟哪个才是面具下真正的六殿下?
只是恍惚了一瞬,姒沐就牵起他的手,一起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