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缡学得认真,不过短短半日,就能不靠萧执聿,自己扯着缰绳策马。
虽然速度不算快,但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苏绾缡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萧执聿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自己的教习生涯一开始就遇到这么聪明的学生,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见着苏绾缡非要自己一个人骑马尝试,将他抛在身后,他就觉得他应该再教慢一点才是。
但又在瞧着苏绾缡自己策马时唇边扬起的真心笑意时,萧执聿又觉得值得。
入夜。
苏绾缡躺在木桶中沐浴,她轻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水面下自己红肿的大腿内侧。
今日骑马过于兴奋,到了晚间,才惊觉内侧的痛意。
她扬声唤了连枝进来,叫她去找太医拿一些药膏。
连枝不敢耽误,连忙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帘帐又被掀起,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苏绾缡只当连枝回来,“连枝,你给我就好,我自己涂就是。你退下吧。”
苏绾缡到现在依旧不太能习惯旁人的伺候。
“你受伤了。”
身后萧执聿的声音响起,惊得苏绾缡迅速回头。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想来是在门口遇见了匆忙的连枝。
“大人……”
瞧见萧执聿出现在帐内,苏绾缡迅速低下身子,将自己淹没在水面之下。
打湿的发尾贴在苏绾缡的颈边,热气腾腾的水汽将她的脸庞?润得发红。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像是林间奔逃的小鹿一般,不安地望向萧执聿走进的步伐。
“还有哪里伤着了?”
萧执聿走进,垂着眼眸看着她。
平素里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带着些许沉意,像是在恼她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只知道逞强。
一双黑漆的目光犹有实质一般落至她的全身,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澄澈的眸光不带一丝杂质。
似是真的只是在关心她还有哪里受伤。
苏绾缡不安地躲在木桶中,莹白肌肤不知是被水汽所蒸,还是如何,全身泛起可疑的绯红。
她双手攀移在木桶边缘,脑袋低垂着,一双眼睛胡乱转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
苏绾缡咬着下唇,红唇像是要滴血了一般,那抹飞红一路攀衍,升上耳尖,又红又烫。
明明萧执聿是这样正直,关心她的身体,可是苏绾缡却罪恶地升起一些胡思乱想。
苏绾缡羞耻于自己的那些想法,颇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
再看萧执聿,就觉得更是惭愧了。
“多谢大人关怀!我……没事。大人能帮我叫连枝进来吗?”
苏绾缡决定不要坐以待毙,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去,直视萧执聿的眼睛。由于语句急促,呼吸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喘意。
萧执聿仔细看过以后,发现苏绾缡确实只有大腿内侧有些红肿外,其他地方并未受伤。一颗提起的心才稍微落了回去。
他其实是有些恼自己,明知道她来了月事,却心生卑鄙希望能够多跟她待在一起,而要教她骑马。
因为她给的一点点甜头,就食髓知味,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见着她唇边扬起的笑意。却忘记了她身体是否吃得消。
看着苏绾缡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萧执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
知道她那句话是在委婉提醒自己应该离开,萧执聿偏开了眼神,“不要逞强,叫连枝好好给你上药。”
他说道,转身踏了出去。
离开雾气腾腾的营帐,凉风扑面袭来,才叫萧执聿昏乱的思绪缓缓回笼。
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重山,在黑夜里犹如庞然大物张开巨口一般,轻易能吞噬掉一切。
明明她已经在自己身边,明明他已经娶了她,明明他们应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可是她却总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她总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模样,总是将自己当做外人……
她害怕自己……
萧执聿不是第一次升起这样的念头,但每一次叫他愈加笃定这个事实时,他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剜得他血肉模糊,一次次念头的浮现就是在一遍遍重复告诉他,苏绾缡不爱他,不可能爱他,也不会爱他!
疼得他呼吸不畅,四肢痉挛……
明明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想要陪在她身边,他要她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要她只能依靠他一个人,就像他只在乎她,只要她一样。
萧执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的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他本就不是一个翩翩公子,清风朗月的人。可是为了她,他愿意去学。
愿意将自己变成如同贺乘舟那样一般的人。
穿浅色长衫,待人温和,只要她喜欢。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谦谦君子,让自己走到首辅之位,让自己成为上京城中的择婿典范,让自己成为百姓口中的清廉好官。
他做这些,只希望她眼里能够看得到他……!
可是没有,他等来的是,她不日要与贺乘舟成亲的消息,等来的是她要为旁的人生儿育女,与旁人相携一生!
面具带得久了,不一定就能完美无瑕得与自己的脸连在一起。极端冷静自持的面具下,隐藏得可能是极端的毁灭……
萧执聿能够清楚感受到,越是压抑对她的那些念头,他就越是疯狂!
占有犹如藤蔓一般疯狂生长,与日俱增,将他死死缠绕,谁都不能解脱。
无论是自毁还是他毁,都足够拨乱原本的轨迹,叫全局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