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整理好床铺坐下扯扯身上的号服,抬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环境。
监室是长条形的,一张大通铺,最里面有个透明玻璃围起来的厕所。房间的层高很高,两头的天花板上各有一个摄像头,能360度无死角覆盖每一个区域。
没有一丁点隐私,看来监狱题材的同性小说都是瞎编的。
樊星心里发笑,片刻之后想起自己的处境又有些茫然,左手包住右手的掌指关节揉了揉。
民警说樊建国伤得不轻,但没说具体情况,樊星不知道究竟重到什么程度,他没经验,判断不出来。
樊星从小到大没跟人动过几次手,上一次是踹了李聿庭一脚,再上一次差点打了樊建国,再往前可能是初中,也可能是小学,他不记得了,反正至少近十年他都没用拳头打过人,不知道手疼成这样对方会受多重的伤。
关于目前的情况和可能会面对的结果于晓说了很多,但说得不太清楚,两个人都一知半解。除了可能会坐牢樊星对事情的严重性没什么概念,除了等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会有个结果。
同监的人正在天南海北地聊天,樊星有心问问有没有人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牙齿张了张嘴唇却黏在一起张不开,最后还是放弃了。
就那么发了一会呆,管教民警把樊星叫出去说于晓要帮他请律师,需要他在非亲属委托书上签字授权,征求他的意见。樊星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刑事案件只有近亲属才能委托律师会见,于晓没资格。
“没有家属”四个字说过那一遍几乎击溃了他全部的坚强,樊星不敢想如果没有那个刚刚分手的前男友帮他,他还要再面对多少次。
幸也不幸。
幸运的是于晓在意他,愿意帮他,不幸的是他越这样樊星越愧疚、越自责,越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永远都还不清了。
在授权书上签了字樊星回到监室继续呆坐,很快晚饭时间到了。
看守所的第一顿饭是两个馒头一碟白菜,没有一点荤腥。樊星没胃口,咬了一小口馒头慢慢咀嚼,一边用筷子来来回回地扒拉白菜叶。
旁边坐着同监的一位大哥,上下瞥他几眼凑过去小声说:“看守所不是拘留所,进来的都不是小事儿,三五天出不去。吃吧,不吃熬不住的。”
连续几天的大起大落后再次平静下来,樊星的情绪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被陌生人的善意击垮了。他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之后“嗯”了一声,哽着嗓子把没滋没味的水煮白菜塞进嘴里,就着冷掉的馒头和感动咽下肚想要填平心里数不清的空洞,填平不甘和委屈,填平感慨和内疚,填平愤怒和怨恨,可是没用,心被复杂的情绪割裂成几块,怎样都没用。
人生的苦辣酸甜浓缩在这个元旦,像一杯陈年老酒灌进喉咙辣得他眼泪直流,可奇怪的是辛辣之后舌尖又能感受到一丝回甘,身体飘飘欲仙,大脑思绪万千,再没有比这更复杂的人生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