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监控软件前他说服自己,只是为了关心弟弟,但是,又有哪个正常的哥哥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关心弟弟?
靠偷偷看监控来盯梢弟弟,要是被父母发现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盛斯洋现在也确实要觉得自己疯了,他满心崩溃,嫉妒得抓心挠肝的同时又在谴责自己的阴暗。
他盯着这小小一片电子屏幕,眼睛因过于压抑的心情而布满血丝。
仿佛要喷火,或是流血。
谁准他碰小瑜的?谁准他挨对方挨得那么近的?他都不敢,他都不敢——
许跃可以,孙尧青可以,唯独他不能。
盛斯洋猛然躺倒在了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那一夜在宾馆的记忆又不合时宜的涌入脑海,谢钧瑜对他居高临下的审视,落在他身上的吻,他们的唇齿也曾相交,极度亲密到负距离……
但是他现在是哥哥。
不能越界,只能看着谢钧瑜和旁人暧昧,向旁人表示好感、牵手乃至亲吻。
盛斯洋在这时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爱谢钧瑜,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爱?
过量的痛苦反而使人趋于平静,他怔怔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楚意识到自己在爱一个人。
上一世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走,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好,婚后貌合神离,他那时候以为这可能就是爱,直到某天深夜听见身边人呓语出了谢钧瑜的名字。
心中涌上以前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突然很想去了解这个对他来说不算熟悉的青年。
越是去了解就越是后悔,和晏澄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可再回过头,谢钧瑜已经混入人海不知所踪。
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上天好心肠,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生怕心中过于炙热的感情流出来,把对方烫伤。
原来这才是爱。
可是这爱无法诉说,在心里越来越烫,烫得人哭,烫得人痛。
这痛苦也只能他一人苦苦捱过。
*
九点整。
时针的指针甫一滑向九点,盛斯洋便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双手撑着栏杆,低头看客厅里靠得极近的二人。
“今天已经太晚了,小瑜,和客人下次再聊吧。”
他看谢钧瑜就像宠溺过度的兄长在看一个拿着毫无办法的弟弟,指了指对方手腕上的手表:“客人该回家了。”
谢钧瑜不知道盛斯洋戏瘾大发是为何,无奈地配合着对方:“啊,那是该走了。尧青,我送你回去。”
孙尧青眉眼弯弯:“好,那谢谢小瑜了。”
盛斯洋不着痕迹地掐了一把自己,把泼翻了的醋坛子小心翼翼扶稳,装没事人似的:“这么晚了小瑜你也别开车,我送。”
谢钧瑜感觉盛斯洋没事是可以去开滴滴过过司机瘾,每天清早送他去学校还不够,现在连晚上也有KPI要达成了。
他和孙尧青两个人在客厅聊得挺好的,不知为何,坐在汽车里气氛就有些诡异。谢钧瑜把这种气氛归因于盛斯洋:“哥,你今天兴致不高啊。”
“嗯。”
盛斯洋惜字如金应完,突然想起旁边坐着问话的是弟弟,连忙补充:“今天公司忙,有些累了。”
谢钧瑜于是一副不赞同的口气:“早说啊哥,我自己把尧青送回去就好了。”
好让你们在车里可以多亲密会儿吗?那时候他可就看不见二人的相处了。盛斯洋默不作声,闷了一会儿,蹦出两个字:“我开。”
愿意开就开吧,懒得理。
谢钧瑜撇撇嘴,去找孙尧青说话。
后者比盛斯洋情商高多了,从不让话掉在地上,谢钧瑜和对方聊得开心,笑声爽朗轻松,没注意到一旁的盛斯洋把方向盘抓得死紧。
接下来的日子,他去盛家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和孙尧青见面的几率也多了,他们多半还是在盛家客厅里聊天,长辈们不去管,盛斯洋也没了第一天的神经质,只是一天天变得更为沉默,到点的时候准时从房间出来给他们当司机。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
汽车停靠在路边,谢钧瑜照例下车送孙尧青到家楼下,还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说些礼节性的道别语,在两只远光灯的照射下,后者轻轻踮脚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这一着猝不及防,谢钧瑜眨眨眼,比起觉得被轻薄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他歪歪头看着孙尧青,眼里尽是笑意:“你亲我?”
“朋友的吻。”孙尧青也看着他:“我回国以后,看我笑话的人太多了……你不这么看我,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谢钧瑜拍了拍他的肩,“你比我想象的要活泼,也更好相处。”
孙尧青有些惊讶:“你……你想象过我?”
“你当时站在晏澄身边,我当然会去想象你。”
孙尧青于是流出几分紧张和愧疚:“对不起。”
“没关系,我都已经和他离婚了。”谢钧瑜宽容地笑了笑:“走了,下次再见。”
他们的这一切都当着车灯的面。
车灯后面坐着的盛斯洋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却能把他们的动作看得分明。
一个吻,就那样轻轻落在了小瑜脸上,对方没有反感,第一反应是笑。
他沉默地坐在驾驶座,沉默地看着。
他想,我是哥哥。
就算是兄长,也不该干涉弟弟的人生,不该去干涉对方喜欢什么人、是不是决定要在一起。
更不该嫉妒。
他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我只是哥哥,只能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