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娘子不想远观,而是拉着沈瑶,悄悄绕到厢房后窗。
当初赵廉挑选房间,专门挑选这间,便是后窗紧邻假山,方便掩藏和逃跑。晋娘子既要捉奸,早就将房间探好,现在她俩就躲在后窗下。
蜡烛发出莹莹暖光,映照出房内两人身影,柳茹已经不在,只剩下柳姨妈和赵廉。
柳姨妈语气森寒,质问赵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沉默。
“你们何时私通的?”
还是沉默。
房内猛然传来瓷瓶脆裂声,桌椅倒地声,还伴有一声怒吼:“说话!”
“你凭什么教训我?”
赵廉声音有些沙哑。
“凭我是你长辈,你该叫我一声姨娘。”
赵廉声音微微颤抖,一字一顿道:“不,你不是,我不认、不认。”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世子,未来的国公,你有尽过一丝孝道,承担该有的责任吗?”
“呵,我若不尽孝,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你住嘴。”
“啪”的一声,柳姨妈一个巴掌扇过去,喝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畜生。”
“就算是畜生,那也是你养大的。姨妈、不,晚娘,我要叫你晚娘,你教我读书习字、弹琴绘画,你看我的眼光,从来都是那么深沉,那不是母亲看儿子,而是女人看男人。”
赵廉步步紧逼,声音却很轻,“晚娘,你嫉妒了,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
“不,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柳姨妈无情打破赵廉所有的幻想。
“你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年轻时,我确实爱过一男子,他英俊优雅,饱读诗书,我们很快就在一起,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可他金榜题名后,却抛弃我,另娶她人。人一旦坏透,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他居然溺水死了,你说可不可笑?”
柳姨妈的手,轻轻抚上赵廉的脸,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所以,我培养你,让你像他,又不像他。这样我看到你时,就像看到,一个干净的他。”
“不,你说谎。”
赵廉情绪激动,喉咙里溢出哽咽,“人养狗尚有感情,我不信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吻了上去。
窗纸上,两个人影快速交叠,又迅速分离。
“我和她在一起,只因她容貌似你。”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闭。
赵廉走后,屋内陷入沉默。
窗外阴冷冷的,沈瑶心也阴冷冷的,至于晋娘子,脸色和心情一样,都阴冷冷的。
须臾,屋内传出轻微抽噎声,阴冷的夜更加湿寒。
*
本是正妻捉奸,却撞见子恋父妾,这种家族丑事,晋娘子脸黑如锅底,沈瑶一时颇为尴尬,还有同情。
“那个,你放心,我会死守秘密,什么都没听见。”
本想安慰她,但沈瑶嘴笨,想不出什么话,来减轻她的痛苦,最后只能用守秘密,来维持她的脸面。
她应该是极其看重面子的,沈瑶想。
晋娘子确实看重家族颜面,沈瑶就算不说,她也会特别叮嘱,两家即将成为姻亲,荣辱与共。
“沈娘子深明大义,我感激不尽。”
晋娘子看都没看沈瑶,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仿佛木偶般,失去了灵魂。
当一个人绝望时,脑袋是空白的,连痛苦都没了。
她前半生谨遵女子规训,一言一行皆名门淑女典范,本以为嫁入国公府,是一种荣耀,可没想到碧瓦朱甍下,培养出的继承人,竟是一个蛆虫。
脏,恶心。
一想到要与一个蛆,同床共枕、共度余生,晋娘子顿感委屈,眼泪刹那溢出眼眶,滚滚落下。
她的哭泣声,渐渐响起,越来越大。
沈瑶起身,蹲在她面前,拿出手帕递给她,可晋娘子只是哭,未接,泪眼婆娑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沈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她拥至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晋娘子将痛苦发泄完,擦干眼泪,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沈瑶,声音嘶哑,“柳茹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提到柳茹,沈瑶瞬间头疼,看着晋娘子,求助似的,不答反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晋娘子道:“我建议你先跟她谈谈,让她不要再与世子纠缠不清。按照朝廷律法,这种事一旦败露,两人不仅颜面尽失,还都要挨板子受罚。”
“嗯。”
晋娘子的意见,也恰符合沈瑶想法,赵廉道德沦丧,已彻底没救,只能从柳茹身上下手,劝她及早回头是岸。
眼看夜色渐深,晋娘子也没久待,径告辞离开。
沈瑶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明日就要和柳茹摊牌,她脑海中不断涌现,俩人吵架博弈的场景。
她想对策、想措辞,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不停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