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芜阿弥坨佛……”
诵经的声音于寺中回荡,金钟忽地被敲响,整座寺皆于这一刻寂静起来。
“大师,可是发生了何事?”郑掌门于庙内,跪坐于佛像前,问身侧之人。
被询问的大师眉头轻蹙,目光深深地打量着他,道:“施主可知,这钟声意味着甚么?”
“是甚么?”郑掌门小心翼翼地问。
大师还未来得及回答,自后落入耳中的声音便先一步替他答道:“意味着你将亡,郑掌门。”
郑掌门浑身一僵,扭头向后望去,便见到徐伊立于门前,逆着光,长发随意地散着,随风微动。
此人一袭青衫,打扮得如此柔和随性,却偏偏长了一张清冷的面容。
“见过仙尊。”大师很快起身,向仙尊行礼。
郑掌门亦唯唯诺诺地起身,行礼道:“仙尊。”
徐尹修轻微颔首,向郑掌门勾了勾手指,道:“跟我来。”
郑掌门犹豫不决,立于原地不愿上前。
“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徐尹修耐心极了,甚至还微笑一下,道,“来。”
郑掌门最终仍是跟着他离开庙。
此寺距长士山较远,徐尹修带他至寺外,又怕玷污了神圣之地,便带得更远了些。
“嗯……想来郑掌门应是未将我与你道过的话放于心上的,”徐尹修望向始终离自己有段距离的郑掌门,眉眼稍弯,笑中尽是漠然,“既然如此,我便教教你如何听懂人话罢。”
郑掌门下意识后退半步,顷刻间便被一道无形的推力推至徐尹修面前,又被压着跪下。
徐尹修身后出现一把椅子,他坐下的同时将左腿叠上右腿,只手手肘压于椅臂上,虚握着拳,撑住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郑掌门,道:“放轻松,郑掌门,我说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便自然不会骗你。”
郑掌门受着他施加的威压,动弹不得,额上已因此落下几滴冷汗。
徐尹修另一只手动了动,飘荡的灵气便被凝聚成一条条金色的丝线,缠绕至郑掌门的腕上,反绑于身后,同时地面亦生成木枝,盘至他的小腿,紧紧抓着。
“仙尊……”郑掌门人生头一次受到这等屈辱,他忍着威压,抬起下巴与仙尊对视,试图说理,道,“我何罪之有?”
徐尹修觉得可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不教,父之过,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郑掌门难道不明白么?”
郑掌门哑言。
“放心,您要认为不公平,待大乱斗结束,我亦会带樊夜来陪您。”徐尹修用搭于上方的左腿踢了踢郑掌门的侧颈。
饶是郑掌门再趾高气昂,也不敢于仙尊面前造次。
徐尹修收回腿,从随身空间中拿出十个透明的杯子,里边装着各种颜色的不明液体。
徐尹修让它们浮于半空,让郑掌门看见,道:“这十杯药水是我与阿桓前段时日去找药修学着调的,正好,你试试药效如何,来,你选五杯。”
郑掌门庆幸只用服下五杯,而且还能自己挑。
里边有些一看就有剧毒的,绿色、黑色、紫色的云云,还有的在咕噜噜不停冒着泡。
在他深思熟虑间,徐尹修又道:“这些药水有的剧毒几乎致死,有的能够提升灵力、修为,要如何做选择,希望郑掌门好好考虑。”
郑掌门将十杯药都仔细观察了一遍。
他对药修亦有些了解,哪些毒致命、哪些毒并不强、哪些无毒,皆是可以通过表象判断出来的。
在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修过药修的基本知识。
“我选……一、四、七、八、十。”郑掌门所选的皆是毒最弱,以及无毒的。
这些药水颜色皆甚是正常,不似一旁那未被选中的几瓶。
“甚好,”徐尹修拿走1、4、7、8、10那几杯,笑道,“这几杯,皆、不、饮。”
郑掌门浑身一僵,震惊地望向徐尹修,正欲开口反悔,一只手便掐起了他的双颊,将药水递至他唇边。
徐尹修不知何时放下了交叠的双腿,身体前倾,笑意不达眼底,只手掐起他的双颊,另一只手握着杯子,缓缓倒入他口中,声音很轻,却甚是阴森与不容抗拒:“咽下去,漏出一滴,便再加一杯,郑掌门化神期了,不至于连这些小毒都抗不住的罢?”
郑掌门欲摇头,但制着他双颊的手劲瘦却有力,令他动弹不得。
一杯药下肚,郑掌门挣开他的手,偏过头猛咳不止,身体已经出现明显的反应,面色苍白,皮肤上蔓延来异样的黑色。
郑掌门疼得几乎直不起腰,他感觉那药正在侵蚀他的丹田,他混乱地叫出声,身躯不停地扭动着,似是在与毒药作斗争。
徐尹修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待他冷静些后,才用鞋尖挑起趴到地面上的那颗脑袋,缓缓发号施令:“起来,跪好。”
郑掌门脊背起伏着,没动。
“一分钟,没做到就不只是剩下四杯药的事了。”徐尹修收回脚,忽略那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开始念着倒计时。
在第三十秒时,郑掌门才终于愿意起身,皮肤表面的异样已经褪去。
方才他挣扎扭曲时徐尹修将椅子向后拉远了些,这会儿人跪好,徐尹修才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
“恢复得不错,”徐尹修掏出一条被人用过的手帕,替郑掌门擦了擦面上的汗滴,道,“别着急,还有四杯,我们慢、慢、饮。”
“仙尊,求您饶了我罢……”郑掌门丹田有损,再这般下去,他当真会死的。
“我记得我先前便提醒过你,”徐尹修拿起第二杯药水,将手帕搭至椅子手上,又倾身,拍拍郑掌门的脸,道,“若你徒弟有任何逾矩之举,一五一十,皆会报复于你。”
言罢,他轻轻挑起郑掌门的下巴,将杯口递至对方唇边,又道:“张嘴,这次配合些,别让我强迫你服下,若我满意,可以喂你一颗回复丹,以及,不要以这样的目光盯着我。”
郑掌门勉为其难地颔首。
“请回答‘是’。”徐尹修沉下脸,道。
“……是。”郑掌门甚是屈辱道。
“郑西词。”
“……是。”
于长士山内比赛的参赛者们并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
薛昼渊在一处隐蔽之地睡醒一觉后,天已经完全暗下。
他有些想念徐伊,却知道之后的比赛对方不会再出现。
明明已经在此处待了好几日,却仍是无法习惯醒来时身边无人。
这几日他亦有遇上其他参赛者,他从未败下阵,只要敌方并非七星宗那样的大阵仗,他皆能赢下对方。
他将一位又一位的参赛者打到失去行动能力,每一位到来的观察者皆为不同的人,却从未再见过徐伊。
结界愈来愈小,许多只是为收集资源而来的人主动离开结界,放弃比赛。
大乱斗仅剩一个月便结束,当晚,薛昼渊坐于树上,仰头望着月亮。
哥哥说得对,睹物,确实可思人。
薛昼渊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徐尹修。
原先是打算折磨完那道士便离开的,但他却至今都未见到那道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