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盈!!你疯了?!”
【异能道具:〈漫游指南〉已发动。剩余次数:1。】
【时间暂停效果:10秒。】
纪采没有动用道具,可那片银杏叶自己飞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的嘈杂都从耳边消失了,纪采现在能看见的只有倒映在袁文盈瞳孔中的她自己。
就像她下意识地听从零和的话一样,这次她也下意识地听从袁文盈的指示。
生命在血中流失,也一同带走了袁文盈眼里的光。纪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喝醉了酒一样醺醺然。她的视角往上脱离了自身,像是灵魂出窍似的在上空俯视着相拥的袁文盈和自己。
“飞蛾扑火是因为把火光认成了月光,它觉得那是回家的方向。黑夜里的蛾子从没停止过追逐月亮,可最后它只有在燃烧的火中,才能回归安宁的梦乡。”
袁文盈渐渐阖眼,把脑袋搁在纪采的肩膀上:“真适合写一首诗,可惜……”
纪采觉得袁文盈的声音像是近在耳边,又像是从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
三十年前的袁文盈没法杀死自己,三十年后的袁文盈也一样,她们两个势均力敌,在这个世界里王不见王。但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眨眼间校长已经冲至纪采面门。与此同时伏在纪采身上的“袁文盈”也扭过了头,斜着眼睛看了过去。
【异能道具:〈漫游指南〉已发动。剩余次数:0。】
【时间暂停效果:3秒。】
心刃在袁文盈的心脏上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然后融化成阳光一样耀眼的金色液体,潺潺流下犹如血液。她捂住心口,做出了拔刀的手势。一缕又一缕金色的丝线从血液中抽出,细密地交织出剑刃的形状。
校长把心刃交给纪采,试图借纪采的手杀死袁文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噗嗤”。
纤细的、单薄的如同纸片的小小刀刃,轻轻巧巧地陷入了肋骨缝隙间的眼球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声响。
体型庞大的怪物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钉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纪采握着“袁文盈”的手腕再度用力,把心刃送得更深了一些,让刀柄完全没入血肉中。
心刃开始像冰雪一样消融,流下的金色液体甫一接触校长的血肉就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仿佛炽热的岩浆、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在眼球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翻起的无数白色浮沫蒸发成滚烫的烟雾。
纪采和“袁文盈”无比默契地松手,后退,步调一致得像是同一个人——也的确是同一个人。
袁文盈死的时候无声无息,校长也一样。怪物的肋骨间涌出大股大股暗红色的血液,像是泄漏的蓄水池。眼球垂死挣扎地颤动,发出呜咽般的悲鸣,流经它的血像是泪河,从断裂的走廊半空坠落,血色的瀑布轰鸣着奔流而下。
杀死校长的过程简单到不可思议,之前费力夺取的道具、预想的可能性和手段都像是毫无用处。
为了打败邪恶的魔龙,勇者十年磨一剑。结果在故事的最后,恶龙被自己用来剔牙的竹签捅死了。
纪采和“袁文盈”同时抬起握过心刃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掌心,蓦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嗤笑。
这算什么啊?就这么简单?除了袁文盈自己,随便来一个人都能这么把她杀了是吗?
校长由血肉堆积的形体彻底溃散,纪采身后那些眼球也随着里世界核心的消亡而委顿在地,化作腐烂的肉泥,爆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当啷”一声,纤薄的金色匕首掉在地板上。
细小的玻璃破碎声淅淅沥沥地响起,纪采抬头往远处看去,灰沉的天幕皲裂开了密集的裂纹,碎片扑簌簌地往下抖落。
裂痕贯穿了整面镜子,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破碎。铺满大地的镜中人却发出了解脱的笑声,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堆叠成连绵不绝的潮水。
“袁文盈”的身体也一同发出了破碎的声响,无形的刀刃沿着每一寸皮肤纹理割开了网状的裂纹,细细密密地渗出灿金色的血。
死去的校长也在流血。她们的血液挣脱了地心引力往上飘飞在空气中,膨胀成一串轻盈的气泡,相互交汇不分彼此。肥皂泡“啵”地一声炸裂,无数帧画面在纪采眼前闪回。
夫妻的争吵龙卷风一样肆虐过境,留下一地狼藉。瘦弱的小女孩艰难地把翻倒的椅子扶起,一个人沉默地打扫地板上碎裂的瓷片。
试卷上鲜红的“95”格外醒目,小女孩低头站在母亲面前,沉默地听母亲说“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会犯错误”之类的话。女孩明白,只有一直拿满分,才能让母亲不再批评自己。
饭桌上母亲把鸡腿夹到女孩的碗里,开始对女儿诉说自己的艰辛和不易。女孩只是听着,低垂的脑袋快要埋进碗里。
奖状贴满了屋子的墙壁,摞成小山高的试卷被卖了废品,女孩只留下了一抽屉墨水耗尽的水笔芯。母亲不明白女孩小小的收集癖,在某一天把它们全都扔了垃圾,于是那些凌晨的冷风和深夜的灯光从此只存在于无形的记忆里。
“如果你不再优秀,那么你就毫无价值”。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女孩把这句话贴在桌角,每次看见女孩都感到它像一把尖锥刺入心脏,疲惫的身体又能被压榨出新的力量来。
都是些散碎的画面。如果这里是《天灾》游戏,那么这些对于主线来说毫无意义的细节根本不会存在。
袁文盈……是真实存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