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纪采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她的内心,她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狠厉决绝一下子就泄掉了,像是再也竖不起武器的刺猬。
老方眼疾手快地抓住女孩,把她强行从栏杆上拖了下来。女孩哭叫着挣扎,却被老师按住拖走,离走廊的边缘越来越远。
“让我死!让我死!我要去死!”
纪采听到了冰霜冻结的声音,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在用磨牙碾碎某种动物的软骨。
漆黑的铁条缓慢地蠕动交错,好似霜花爬满玻璃那样填满了护栏和天花板之间的天空。
这下学生们在教学区域内跳楼自杀的可能性也被抹去了。
“啪!”
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刮子,刚才还坐在地上的母亲,转眼就扑到了她女儿跟前,面容狰狞地揪着她女儿的校服衣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爸是白眼狼,你就是个小白眼狼!我当年就不该生你!省得你来这么气我!”
“你跳啊,你跳!你从这里跳下去呀!五楼可摔不死人!到时候你摔残了,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就指望着我照顾你,是不是?是不是啊!你就是想折磨我!”
老师们撕开了纠缠一团的两个人。女孩浑身发软地被一个老师扶着,几乎要滑到地上去。她母亲被老方和另一个女老师架开了,还在止不住地叫骂,状若癫狂。
“有本事你跳一次就摔死!保险正好赔我养老钱!不用你来伺候我!这么多年花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我拿去干什么不好!何必生你这个讨债鬼天天折磨我……”
纪采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个说法:“有心理疾病的孩子,往往是家里病得最轻的那个”。
越来越多的老师围了过去。母亲还在大声咒骂,但女孩低着头,再也没发出过声响。她的麻花辫垂下来挡住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对母女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老方返回了办公室,用衣袖擦掉额头上淋漓的汗水,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唉——好了,现在你继续说吧。”
刚才那么一闹腾,给了纪采充分的时间组织语言。她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其实我没去食堂,我是在教室里偷偷学习……所以才很晚回宿舍。”
“原来是这样。”
老方绷紧的面部肌肉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笑意:“难怪,上次月考你的成绩可是突飞猛进啊。继续保持这个水平就好,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别像刚才那个3班的一样,要死要活的。”
纪采只能干笑。
老方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了,就赶紧回去吧。最近别到处乱跑,盯得紧,到处都在抓那个凶手。”
纪采表面上再说“好的好的”,其实心里已经骂了一大段的脏话。
抓吧,抓吧,反正我能用〈镜中人〉,你们抓得到我算我输!
踏出办公室门槛的那一瞬间,数个零星的记忆片段闪回在纪采眼前。之前她的眼球和耳朵明明捕捉到了信息,可她的大脑就像宕机了一样,把这些信息全都给忽略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
“袁同学……”
“那个3班的……”
女孩的样貌变得清晰起来。她扎着麻花辫,清秀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盈满痛苦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不断地流出泪水,荒芜得像是被烈日蒸干的枯潭,只留下开裂的土地。
“我勒个去!”
纪采懊恼地闭眼,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袁文盈!!!
纪采冲到走廊边上,她抓住铁网的格栅往楼下看,哪里还有那对母女的影子?
“零和!刚才你也死机了吗!为什么不提醒我啊?”纪采气急败坏地往楼下追,心痛得仿佛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零和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爽,好像他比纪采还要生气:“是精神系异能‘存在感稀释’,你的精神值太低了所以我没法防御。”
“系统你都能防你告诉我这个你防不了?”纪采提出质疑,拒绝承认是自己太菜了。
“硅基生命的血液里流的是0和1,吃的是电流喝的是数据,难道异常也是吗?”
“异常这种鬼东西还能是碳基啊?!”
“异能者被你开除人类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