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小北按下某处机关,一条地下通道出现在眼前。
塔族长微微讶异,他是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顺着通道往里走,一个空旷华丽的圆圈中央,一张冰床横卧着。
待看清冰床之上时,塔族长睁大了眼睛。
那冰床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凤凰和一条龙。
小北默然地看着,半晌,才走上前,手掌缓缓浮在冰床上方,层层光芒闪过,不一会儿,冰床之上的身影,也慢慢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圈,继而,消失不见。
塔族长知道,小北是在升化莫王和莫王后的尸体。只是,他微微皱了皱眉,这莫王也就算了,莫王后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在这里?他以为,她该是早就升化了才对。
西洲恢复了以往祥和宁静的日子。祭祀坛被毁,几个生灵的尸体被升化,大家依旧如常生活。
只是,莫王不在了,西洲也该立新王了,却见莫北王子丝毫意思都没有,众生灵也不敢提。它们分明看见,莫北王子一天天地变得沉默起来,时常走在西洲每一个角落。
麋鹿擦了擦眼,声音有些伤感:“唉,莫王子一定又在找塔塔郡主了。”
九尾狐狸也觉得难过,“听塔族长他们所说,塔塔郡主是为了西洲才牺牲的,这么好的塔塔郡主啊——”
蓝海边上,小北来到这里,静静地看着眼前平静的海面,微风徐徐吹来,轻浅的海浪打在海滩上,那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小北看过去,贝壳在阳光下散发出漂亮的光泽。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他没有找到她的那一次,她被玉郎带到了蓝海边上玩,带她下到了浅海里去。
那天,回来后他没有跟她说话,她开心地拉着他,摊开他的手,把一只贝壳放到了他的手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又圆又亮,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小北,你看,贝壳!”
他不说话。
塔塔又拿起贝壳,放到他耳边,献宝一样:“会唱歌哦!”
“送给你好不好?”
“你不要生气可以吗?”
“小北,对不起,我错了。”
小北终于看她一眼,只见她抓着两只小手,不安又胆怯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她总怕他会生气。
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地骗她,要吃饭才能长大,不吃饭就不带她玩耍,不能跟玉郎走得太近,最好以后别再理他。
每一次,他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教育她,她总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两只小手撑在膝盖上,坐得又直又认真,不自觉地鼓起脸颊,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副我有在听的样子,有些呆,又可爱极了。
每一次,他总是偷偷在身后捏了捏手心,才能强忍着不把笑意表现出来,强忍着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喂她吃饭,给她洗手,帮她梳头,给她讲故事。
忆起往昔,小北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表情,一双黑眸忽而变得极其柔和。
他走过去,捡起贝壳,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贝壳,以前,塔塔最爱的就是这种漂亮的贝壳了。
他把贝壳轻轻放在耳边,想要听一听,那蓝海的歌唱,那是她喜欢的。
然而,当贝壳贴近耳侧的那一刻,不再是海浪的声音,那道清澈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小北浑身忽而一震。
“我的小北啊,他是世间最优雅高贵的王子,他应该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雪国好,雪国漂亮极了,我想,小北在那里,应该会快乐的吧?这一年以来,大概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了,没有西洲,没有使命,没有忧虑,只有小北。只是,我知道,我该走了,我得回来代替小北呀。
“我的小北呀,我可以跟他一起走遍天涯海角,可以看着他做别人的驸马,只是,那么好的他,我怎么忍心让他面对一场残酷的事实呢?其实,比起被最亲爱的人伤害来说,巫族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想来,还好那次,我听到了,否则,只要一想起小北将面临的一切,就难过得无法呼吸。那天,太阳下山之前,我还没找到他,却听到了不为人知的交易。莫王病重,想要长生,仙族长说,只要再等一年,一年之后,西洲上方的空气形成,再辅以莫王子的血祭天,喝下去,便可长生。
“莫王问他,为何需得是王子的血?仙族长说,放眼西洲,再找不出比莫王子的灵力更高的了,只要用他的血祭天,效果必将达到。莫王沉思片刻,答应了仙族长,哦,应该说,那个巫族的王。
“从雪国回来,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他手中的魔球,我才知道,这个潜伏在西洲多年的老者,那个巫族真正的王,原来,已经计划了这么多年。想到此刻,小北还在雪国,或许,已经当了驸马了吧?只要想想,就觉得很开心,还好不是他站在这里,莫王和巫族王站在一起,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心痛不已。
“想必,母亲在我出生那时说与我听的使命,关于西洲,关于灾难,就是这个了吧?只是,唉,我的小北啊,他只知,我爱好自由,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我有比自由更爱的东西。”
风缓缓吹过,海浪轻轻拍打在海滩上,小北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贝壳不曾移动分毫,只静静地听着。
贝壳里的声音静止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息一声,轻昵道:“他总说,你要记得,宇宙太广阔,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粒小小的沙子。
“那时候,我不服气,又很难过。我问他,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小北想了想,说或许只有时间是永恒的,时间它知道每一粒沙子的盛开和沉默。
“可是,小北,如果我对你的喜欢也像这沧海一粟,风一吹就被万千星河淹没,那时间它会不会帮我记得,有一粒沙子,曾那么深深地,深深地爱过另一颗沙子?”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海风轻轻吹过,所有的轻呢耳语,也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