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签占着酒精碘伏摁在伤口处,宋子京动作随意,擦完伤口才把垃圾装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几张纸。
挺厚的一沓,整整齐齐被人叠好。秦砚接过,从最上面那张展开了开始看。
宋子京吹了吹手上伤口,在一旁看着秦砚展开那叠纸。
“我准备去找炸包的时候遇到何芸了,她在通知大家施工队的事情,我问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她说你去找小叶了。”
“后来我去拆炸包又遇到她,本来我想瞒着她,但她给了我这叠纸之后就来帮我一起拆。”
“我问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去找孩子,作为母亲,她目前不是最担心的难道小叶吗?”
“她说……”
回忆扭转,拉回到宋子京的视线。
何芸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也许是刚下过雨,一片闷热,也许是奔跑着给了太多人提醒,大汗淋漓。
炸包并不好拆,不仅麻烦,很有可能还会丧命。何芸丝毫不惧,学着宋子京的模样,用碎石割断电线。
也许是干了太多粗活,她手上的茧子很厚,宋子京瞟了一眼就看到,不自觉慢了动作。
何芸低头去拆开机械外盒,注意到他目光,低下头笑笑:“能通知的我都通知到了,尽最大可能让大家离开了。”
宋子京摇摇头,拿过她手里的电线:“姐,你去找小叶了吗?小叶的下落也很紧急,这里交给我就好。”
何芸没吭声,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纸,递给宋子京。
那叠纸摸起来不薄,宋子京接过的时候还是懵的。
何芸笑笑,低下头去继续拆:“我能看出来,你和那个小伙子不是坏人,你们是便衣吗?怎么会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宋子京摆摆手,还是一脸忧色:“我说真的,这里交给我就行,你带着小叶先走,最起码有安全保障。”
楼外一片吵嚷,似乎是居民与施工队的人吵了起来,何芸站起身,从楼道窗户向外看去,指着远处的一棵树:“你看。”
宋子京直起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远处有辆黑色轿车停在树下。
他又仔细盯了两眼,确定那就是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车。
何芸双手绞在一起,斜靠在窗边苦笑:“车里坐着的人是我前夫,我们离婚一年,孩子也跟着我。”
“孩子是我争来的,他根本没打算养小叶。之前结婚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后来他做了房地产,见识到的人多了,就想把我们母子丢下,去找了个年轻女人。”
“我不怪那女人,只恨他不守德,离婚是我提的,孩子也是我带走,放在他手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宋子京皱起眉头,没打断。
“这个项目我不知道是他手里的,前些日子他们那边来人催,我才知道这地到他手上了,他这人一向睚眦必报,知道我在这儿自然也不会让我好过。”
何芸转过身,面对宋子京,唇角翘起。
“小叶有心脏病,家里的钱全拿去给他治病,是我不好,担心他出问题,不让他去外面跑着玩,导致他没什么朋友,也总被别人欺负。”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宋子京点点头,那叠纸在他手心里捏来捏去。
何芸身影单薄,眼神却坚毅:“我活不久了,他是冲着我来的,半年前我被查出得了病,家里没钱治,能走到这步已经是绝境。我希望小叶能有个好去处,最起码别落在那个出生手里。”
“如果可以,帮我把小叶送去福利院,总比跟着我和他爹吃苦好。”
宋子京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是回忆,他们如今所看见的一切都是早就发生过的事实,他心疼何芸和小叶是事实,可他们家地下室的孩童魂魄也是事实。
小叶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结局无法改变,可生离死别的承诺同样沉重。
宋子京抬眸看着何芸,对方也回望着他,眼里是母性的慈悲。
“你年龄不大吧?如果有机会,我也想看到小叶长得和你一样高,有更好的人生。”
她弯下腰,搬起拆好的炸包向楼下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宋子京心下一动,出声叫住她:“稍等!”
何芸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宋子京背过身,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刚才用来拆炸包的尖锐石头他还没丢,此刻却起到了用处。
石头尖尖划过掌心,立马见血。
小小的饴糖上沾了一点点鲜血,宋子京背过手,走上前将糖塞进她衣兜里。
何芸疑惑:“怎么了?”
宋子京笑笑:“没事,生活太苦的话有颗糖作为陪伴也挺好,如果以后有需要,带着这颗糖来找我。”
何芸被他逗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我哪有以后?”
面前的男人眼尾上挑,神色温和,看着她笑起来,莫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会有以后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