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呀。”
顾良远那样粗枝大叶的人都能看出儿子的心思不在读书一道上,江娘子看得只会感知得更仔细,只是有时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一点孩童的天真,不要做什么好像都带着宛若成人的权衡。
“又惹你娘忧心,娘子我帮你骂他。”
瞅准机会的顾良远火速赶到两人身侧,试图和江娘子站在同一战线。
“我看就属你最该骂。”
一把拽下他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江娘子轻啐一句就扭身进了正堂。
“噗——”
看着自家爹爹难以接受的虚抬着手臂呆滞原地,原本正暗自对他不要脸做法翻白眼的顾谨安忍不住喷笑出声。
“臭小子看我笑话呢?”
被儿子一笑回神的顾良远神色严肃,企图以父亲的威严来镇压越发上房揭瓦的儿子,可惜父子往日的笑闹太多,除了手握棍子其他时候他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娘亲,我要吃鸡腿~”
毫无畏惧的顾谨安对他做了个鬼脸,就欢快的向正堂跑去。
“要不要翅膀也给你?”
“好呀好呀,正好我的手臂酸了呢~”
转眼间鸡腿和翅膀都进了儿子的碗中,看着他和自家娘子在玩你一个我一个的游戏,恼羞成怒的顾良远终于说出了他自认最残忍的惩罚。
“下午你给我把《三字经》抄上十遍!”
“顾良远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这么离谱的要求,都不用顾谨安有所动作,江娘子的指头就要戳到他的鼻尖了,翠羽和松墨也皆是满脸的不赞同。
哥儿今日开蒙,只怕笔都还握不好,就让他抄十遍《三字经》,望子成龙也不是这样的望法呀。
十遍《三字经》自是恐吓之语,但吃过午饭,顾谨安还是被顾良远提溜去学习写字了,他爹力求在今日内教会他写好“永”字,以慰藉他娘亲对他教学的失望透顶。
只是在手把手教了半天后,看着儿子依旧没有狗爬写得好看的字迹,顾良远差点绝望的揪秃了头发。
明明看他写得点是点,横是横的,怎么结合起来就会这么难看,好像一堆沾染了墨色的毛毛虫,透着让他心死的扭曲。
他小时候学写字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甚至学中写得最差的人也不是这个样子的,真的是太丑了。
要不他还是追去云遮山去探探他老友吧,在教下去只怕影响心境啊。
看着出自自己手中软塌塌的墨团,顾谨安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前世的书法老师早有断言,但成人的灵魂写出这样的狗爬字,虽然多少受了点幼童身体腕力不足的影响,还是足以让他小脸一红。
“你走,我要静静。”
“哦。”这次顾谨安难得没有在他面前抖机灵问静静是谁,心虚的应答后就乖巧的往外走,只是离开前回望他爹一副快要碎了的摸样,不放心的他还是说了句安慰的话。
“爹爹您千万想开点啊。”
“呵,该想开的人是我吗?”
抬起头来看着儿子,顾良远此刻的母语是无语。
“……那您静静地,我走了。”
他才不用想开呢,若是他想开就有用的话,也不会因卷面分错失他们市的联考状元,进而又失去了高考状元的宝座。
用他舍友的话来讲,上帝给他开了N扇门,却唯独关上了书法这道窗。
“哎……”
看着儿子再次使用装傻大法溜之大吉,头疼的顾良远再次埋首自闭。
他于书画道上的一世英名,不会就此要毁于一旦了吧。
不行,就算是赖,也要把这个学生赖给怀远兄!
当晚顾谨安毛毛虫样的扭曲字体出现在了江娘子的眼前,极具冲击力的模样唬得后者一针戳在了指头上,慌忙用帕子帮她拭去殷红的血珠之后,才听她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咱儿子学习了两个时辰的成果。”
看清她手中缝制的是一个食铁兽倚竹啃笋子纹样的书包,顾良远就知不是做给自己的了,这样刁钻的纹样,他们家就只有那个混小子想得出来,明明前几日娘子才完工了一件他的小袍,现在又缝起了书包,而他央求了很久的香囊至今没见踪影。
“绣活伤眼,娘子要不歇了吧,他又不是没有用的。”
嫉妒最是让人扭曲,他决定过几日怀远兄再不回来,他就是追也要追到云遮山去。
“这……”没听出他语带酸意的江娘子对着纸张看了又看,仍旧不相信它出自自家向来聪慧的儿子之手,“这真是安哥儿写的,是不是你没有好好教啊?”
比她初学的时候竟还难看许多,她当初为此可没少受姐妹们的嘲笑。
“哎呦,我的好娘子,别的不敢夸口,但唯有书画二道,我就是打着瞌睡也教不出这么次的字来呀。”
咱儿子好像就缺了这根弦!
这句话顾良远没敢说出口,但江娘子略一思索后就对他的话信了大半。
这么一看,他们安哥儿在书法上确实是有些吃力的,该不会源自于她吧?
轻易不展露书法的江娘子看了看明显郁闷的夫君,破天荒的对他生出心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