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之归咎于没有吃肉。
可现在吃了肉,他好像更晕了。
身体也开始发软。
甚至坐不住,软倒在地上。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当初在围场上,他就是这样变得无力,只能被人带走,眼睁睁看着那三只狼死在刀枪下……
“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阿夜。”姜菡萏俯身按住他,“很快就好了。”
肉里加了香料,也加了迷药。
香料浓郁的味道瞒过了阿夜灵敏的鼻子,吃了那么多块肉,药效终于发作了。
阿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在他面前,视野慢慢模糊。
他用尽全力,推了她一把。
有危险……
快走……快走啊……
这一把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彻底昏迷过去。
这一把险些把姜菡萏推出门外,好在最后他已经脱力,姜菡萏踉跄两下,扶着门框站,向外道:“进来吧。”
郭俊领着两名工匠走进来,还带上几十名府兵,以防不测。
两名工匠端详着地上的阿夜,商量着怎么下手。
脖颈处都有伤,不论在哪里动剪,都会扯到伤口。
郭俊提醒他们抓紧时间:“此子体质异于常人,上次中迷药,一个时辰不到就醒了。”
工匠点点头,正要选个位置下剪,阿夜忽然皱起眉头。
郭俊以为他要醒来,立刻带着人严阵以待。
但阿夜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神志不清,深陷在梦里。
梦里不知有什么,让他面露痛楚之色。
“啊……啊……呜……”
“原来他这样的也会做噩梦……”不知是哪个府兵,低低嘀咕一句。
“他也是人,自然会做梦。”姜菡萏说着,轻轻抚上阿夜的面庞,“阿夜别怕,我在这里。”
如果阿夜是醒着的,一定会用脸贴贴她的手心。
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真的能够进到他的梦境,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
这么近的距离里,姜菡萏看见了颈链下的伤口,几乎不忍卒睹。
“动手。”她吩咐。
铰剪张开口子,尖端抵住阿夜的脖颈,工匠紧握着剪柄,沉声发力。
剪口收紧,颈上铁链被铰动,倒刺深深扎在伤口里,鲜血顿出冒出来。
阿夜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铰得越深,血流得越多。
阿夜无意识摇头。
郭俊挡在姜菡萏身前,低声问道:“小姐可要先行回房?待属下给他上好药,就去给小姐回话。”
“不,我就在这里,万一他醒了——”
姜菡萏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阿夜猛地睁了开眼睛。
姜菡萏心里猛地一跳。
糟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
“嗷!”
他发出一声怒吼,两名工匠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起,直撞到墙上才落下,登时昏死过去。
而颈上的铁链才铰了一半。
“阿夜!停下!”
姜菡萏大叫。
阿夜听见她的声音,望向她。
姜菡萏当机立断:“按住他!继续铰!”
府兵们蜂拥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按头的按头……将阿夜死死压在地上,两名府兵拿起铰剪,继续用力。
“嗷——嗷——嗷——”
阿夜疯了一样挣扎,他在地上望着姜菡萏,喉咙里发出的不知是低吼还是嘶喊,脸上第一次有了人类才有的复杂情绪——有疑惑,有不解,有难以置信,有痛不可当。
姜菡萏没有安慰,只死死盯着那枚颈圈。
一半——六成——八成——
啪!
终于全断了。
但这还没完。
断了的铁圈依旧紧紧套在脖颈上,还需要再剪一刀。
阿夜的身体已经被血染红了。
姜菡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剪!”
阿夜,忍忍,阿夜,别怕,阿夜,别动。
想说的话毫无意义,他过于强悍的身体变成了根源的痛苦,连府兵的手刀都不能敲晕他。
她只有紧紧地盯着那只铰剪,看着它一分一分铰进铁链里,终于把铁圈铰成了两半。
这时候所有的迟疑都会变成凌迟,郭俊出手如风,扯下了两半铁圈。
“嗷——”
巨大的痛楚让阿夜绷紧了身体,在瞬间所有的府兵都感受到来自手下的强大力道,惊呼声接连响起,几十名府被掀翻开来。
阿夜翻身爬起,四脚着地,他呼呼地喘息,颈间的鲜血随着呼吸滴落,染红地面。
他盯着姜菡萏,喉咙里“呜呜”作响,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没有什么能表达出他此刻的悲伤与痛恨。
郭俊与府兵们将姜菡萏重重护卫住,刀刃寒光闪闪,形成一片钢铁丛林,他无法接近。
他早该明白的,她才是他们的首领!
“嗷!”
他对着窗外的明月仰起脖颈,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嚎。
然后,转身扑出窗子。